《水东日记》第3部分明 · 叶盛
广西佥事
孙祥 廷瑞 大同
右副都御史
覃浩 志广 安陆
南京工部右侍郎
丰庆 文庆 鄞县
河南右参议
王宣 明理 淇县 左
四川左参政
王铉 宗鼐 上虞 右 都
河南参议
钱澍 民望 金坛
长沙府知府
谷茂 秀实 简县
贵州参议
李英 尚贤 合州
贵州参议
刘清 廉夫 滁州
刑部右侍郎
方辅 廷臣 淳安
江西参议
张海 朝宗 锦衣
饶州府知府
严诚 克诚 京山
郑林 伯森 常山
刘彝 惇伦 安福
广平府知府
吏科
孟鉴 克明 博野 都
户部右侍郎
姚夔 大章 桐庐
南京刑部右侍郎
包良佐 克忠 兰溪
张固 公正 新喻 都
大理寺右少卿
翟敬 致恭 大兴
大仆寺右少卿
张让 孟谦 当涂 都
程信 彦实 河间 左
山东右参政
王汝霖 民望 昆山
河南左参议
乔毅 志弘 乐平 右 都
大理寺寺丞
李赞 公美 山阳 左 都
山东右参政
毛玉 良器 武进
王芳 宇直 金溪
潘荣 遵用 龙溪 右 都
杨瓒 廷器 寿张 都
陕西右参议
萧斌 德宜 朝邑 左 都
通政司左通政
户科
李素 尚文 安邑 都
光禄寺少卿
钱奂 文昭 鄞县
广西左参政
马显 文明 广平 都
河东盐运使
刘福 庆之 益都
陕西参议
王庾 仲京 江夏
山西右参政
李侃 希正 东安 左 都
詹事府府丞
钱森 廷茂 慈溪
云南参议
王竑 公度 河州
右佥都御史
庄敏 晋江
雷州府知府
陈厚 宜载 清江
何升 文达 淳安 都
河南参议
李锡 佑之 临清
陕西左参议
成章 文达 景州 都
经历
高崇 惟志 金乡
浙江参议
白莹 乐昌
潘本愚 博罗
兴化府知府
杨学 文斅 江津
山西参议
礼科
章瑾 用钦 会稽 都
礼部右侍郎
余忭 士悦 奉化
府知府
王诏 伯宣 衡阳 右 都
通政司参议
刘纲 建纪 禹城 都
陕西参议
于泰 文达 陵县 左
山西右参议
金达 复显 鄞县 都
长芦盐运使
李春 遇时 章丘 左 都
光禄寺少卿
李实 孟诚 合州 都
兵部右侍郎
张聪 士敏 阳曲
钧州判官
张轼 子敬 泸州
云南参政
陈谟 嘉言 安仁 左 右
东平州判官
杨穟 景实 咸宁
通政司参议
丁本 弘道 峄阳
福建参议
江玭 用良 钱塘
山东参议
刘观 尚宾 武进
湖广参议
刑科
刘孚 诚之 泰和
广东佥事
祝颢 维清 长洲
山西左参议
宋儒 宗鲁 鄞县
江西佥事
鲍辉 叔大 平阳
王复 初阳 固安
通政司右参议
王理 淑庸 安福
四川参议
林聪 季聪 宁德 都
司直郎
王镇 景安 济宁 左 都
经历
曹凯 宗原 益都 右
浙江参政
洪本昌 景隆 池州
湖广佥事
刘琏 宗器 宛平
光禄寺少卿
刘益 崇益 吉水
湖广右参议
徐正 惟中 吴江
司马恂 伯如 山阴
洗马
尹旻 同仁 历城
通政司参议
刘洙 东周 贵溪
应天府府丞
罗晟 公亮 临安
河南佥事
姚旭 景阳 桐城
判官
徐安行 允端 永嘉
工科
李震 用初 大兴
南京通政司左参议
尚达 兼达 东平
陈宜 公宜 泰和
应天府府丞
张澜 遂本 泸州
兴化府知府
张文质 允中 昌黎 都
通政司参议
路璧 斐资 安福
云南参政
张敏 时敏 宛平
工部右侍郎
奚伦 守常 宣城
国盛 永盛 淄川 左
通政司通政
王让 克让 宛平 右 都
湖广参政
曹鼐 万镒 宁晋
平乐府通判
霍荣 文华 盩厔
孙昱 廷昭 济宁 左
山西参议
黄晖 建昌
广西佥事
●水东日记卷三十
社稷设坛石主为正
城隍神
于少保文山像赞
虞雍公诛蚊赋
晦庵答王子令二书
传神
○社稷设坛石主为正
南轩张先生曰:今州县祭社,却是要之,祭时当筑一大坛于山下,望山而祭。今立殿宇,已为不经,塑为人像,又配之以夫妇,亵渎甚矣。以是观之,宋祭社稷尝为屋矣,若设坛石主以祭以报以祈。我朝得礼之正,无踰焉。
○城隍神
城隍神,祀典无之,吴越有之,风俗水旱疾疫必祷焉。有唐干元二年秋七月不雨,八月既望,缙云县令李阳冰躬祷于神,与神约曰:「五日不雨,将焚其庙。」及期而雨,合境告足,县官与耆老羣吏人自西谷迁庙于山巅,以答神休。此宋宣和中缙云以阳冰篆书旧文重勒诸石,今尚存。欧阳公则云当时天下皆有城隍神,而县则少也。范文甫尝问于程伊川,到官三日例谒庙。伊川曰:「正如社稷先圣,又如古先贤哲谒之。」又问城隍如何,曰:「城隍不与土地之神,社稷而已。」张南轩治桂林,毁淫祠,诸生日从游雅歌堂,后见土地祠依城隈,令毁之,曰:「此祠不经甚矣。况自有城隍在。」问:「既有社,莫不须城隍否?」曰:「城隍亦为赘也。然载在祀典,今州郡惟社稷最正。」陆游尝记镇江府城隍庙,谓自故时祠汉纪信为城隍神,莫知其所以始,因以为为善之报,亦正论也。又尝云唐以来郡县皆祭城隍,今世尤谨,守令谒见,其仪在他神祠上;社稷虽尊,特以令式从事,至祈禳报赛,独城隍而已。礼不必皆出于古,求之义而得,揆之心而安者,皆可举也。元吴草庐亦尝记江州城隍庙云:「江右列郡,以汉颍阴侯灌婴配食,或者以侯尝定豫章诸郡而然也。」我朝洪武元年,诏封天下城隍神,在应天府者以帝,在开封、临濠、太平府、和、滁二州者以王,在凡府州县者以公以侯以伯。三年,诏定岳镇海渎俱依山水本称,城隍神亦皆改题本主,曰某处城隍之神。四年,特勑郡邑里社各设无祀鬼神坛,以城隍神主祭,鉴察善恶。未几,复降仪注,新官赴任,必先谒神与誓,期在阴阳表里,以安下民。盖凡祝祭之文,仪礼之详,悉出上意。于是城隍神之重于天下,蔑以加矣。
○于少保文山像赞
张遂郎中持文山像求题,上有少保兼太子太傅兵部尚书钱塘于谦赞,且云于公座侧每悬置此像,数十年一日也。其辞曰:「呜呼文山!遭宋之季,狥国忘身,舍生取义,气吞寰宇,诚感天地。陵谷变迁,世殊事异,坐卧小阁,困于羇系,正色直辞,久而愈厉。难欺者心,可畏者天,宁正而毙,弗苟而全。南向再拜,含笑九泉,孤忠大节,万古攸传。我瞻遗像,清风凛然。」
○虞雍公诛蚊赋
「江水乡蚊蚋甚恶,予方穷居,日以为苦,因裒腹笥,得蚊事廿有七。古圣贤无一言之褒,是为可诛也。作诛蚊赋。其辞曰:惟朱明之肇序兮,迨白藏之纪时。火烁金而方炽,露漱玉而易晞。眷羲和之自东,起咸池 【 日所出处】 而徂西。迈崦嵫 【 日所入山也,见离骚】 以顿辔,归曚汜 【 日所宿处也,见选杂体诗】 而匿晖。□羣阴之绰绰,袭夜气之索索。爰有黍民, 【 古今注号蚊蚋为云云。】 出于庐霍,呼朋引俦,讶雷车之殷殷; 【 聚蚊成雷,见前书。】 填空蔽野,疑云阵之漠漠。 【 梅圣俞诗云。】 利觜踰麦芒之纤,狭翅过春冰之薄。其赋形而至眇,其为害而甚博。岂泰山之能负, 【 荀子云蚊负山。】 讵九年之可搏。 【 汉书:搏牛之蝱。】 较尔力以何施,念尔欲而甚约。饮不过于满腹,性无餍而肆蠚。若乃皓魄之亭亭,万木之欣欣,悼永昼之执热,徙绿荫以怡情。遽见□而稍稍,复轻扬以营营。 【 白鸟见下注。】 念炎熇之未去,曾须臾而靡宁。伺人于燕息,则东家之梦何缘而见姬旦;嬲 【 宋子京有蚊蝱嬲人之句】 人于尊俎,则鹿鸣之燕何繇而娱嘉宾?以是而肆毒于人,何名乎仁?载引其类,载鼓其翅,但知进而忘退,不顾害而贪利。葬仙鼠 【 古今注以蝙蝠为云云】 之腹,而莫追莫悔;投秋虫 【 罗隐赋谓蜘蛛为云云】 之网,而自捐自弃。冲郁攸而致燔,望银缸而还坠。以此而速祸于己,孰名乎智?仁既不足以强名,智又不足以自蔽,徒肆情以饕餮,竞鼓吻而唼噬。宜先哲之永叹,谓通夕而不寐。 【 老子云蚊蝱噆肤,则通夕不寐,见庄子。】 慨蠢蒙其何识,亦炎凉而绝义。故有荪壁琰■〈媲,木代女〉,椒房璇题,疏寮豁其文绮,绣甍焕其陆离。围鲛绡以云障,焚椒兰而雾迷。乃戢翼以远遯,纵含毒而莫施。以贵嫔之被宠,而不噆不螫; 【 南史孔贵嫔本传。】 畏长逊之当路,而莫近莫窥。 【 南史长逊本传。】 其或柴扉槿居,蓬室桑枢,方亲闱之定省,政黉堂之卷舒。或漂流于覊旅,或迫促于郊墟,乃引利喙以竞进,共逞贪心而自腴。致晋室孝子,独当以身; 【 晋书展勤。】 而高邮贞女, 【 高邮有露筋小娘子庙。】 莫全其躯。嗟乎蚊乎,贵者要者,既屏息以远止;贫者贱者,又穷欲而纷如。顾余躬而何较,念尔虐其有余。其间别种,禀性尤酷,实尖其觜,实班其腹,实细其身,实丰其毒。感变化于天工,载惆怅于羽族。仙禽远害,必翔于九皋;神鸟览辉,乃集于王谷。传信之鴈,目断而莫至;报喜之鹊,日聆而不足。此固旷然而难见,尔乃颓然而难逐。可怜尔之轻而翾,不耻人之厌且辱也。盖尝究厥谱系,考于典集,实蚩尤之余孽,始涿鹿之诛殛。仅存肤血之遗余,致滋种类之蕃息。 【 见幽冥录。】 或别派于腐坏,或聚族于幽湿,惟可夜游,鲜从门入。骤致身于云台,而羽翼翾翾; 【 鹖冠子:云台之高,而蚊蚋适以翾翾。】 遽逞威于河内,而人马籍籍。 【 古今注:河内有人尝见黍米许大人马满地,取火烧之,皆化蚊蚋飞去。】 但类非出于华冑,实尽■〈御,亍代卩〉于毒螫,宜见憎于世俗,夫岂间于今昔。惟小白之昏昏,卧柏寝而悒悒。念白鸟之阻饥,褰翠幮而听入。 【 见金楼子。】 曾丑类之莫去,宜竖刁之僭逼。此鉴既明,汝恶既极,将不复汝容而搏之,特吾一振手之力尔。因又将駈空中之蛂,挫汝之精。 【 空中有物,其名为蛂,闻蚊虫之声,则挫其精。】 僇江东之鷏,而不复孕汝之形。 【 尔雅:江东呼鷏为蚊母,此鸟■〈虫土〉蚊故名。】 举所为蚋者,而族烹于秦镬; 【 秦谓之蚋。】 取所谓蚊者,而筑观于楚廷 【 楚谓之蚊。】 永灭蚩尤之裔,庶使天下之为人臣者,得以安其君;大慰勤猛之志,又使天下为人子者得以宁其亲。不复使无用之物,无穷之毒,存于世。此诛蚊赋之所以名也。」
「右先太师丞相雍国忠肃公所著也。先公文集,旧刻蜀中,成书未久,焚于兵火。曾叔祖宝庆府君将求而刻之湖南,亦未及如志,而运革内附后,先参政广求之不能得。眉州故人史公孝祥守兴化,闻黄伯固家有之,邈不可得也。集在京师,属闽教授谢中物色之,来报云有军官好书购得此,欲藉手,与集相见,然终不能得之。先参政至淛,从亲戚韩大则得诛蚊赋,草于侯颐轩道士处,盖大德庚子岁也。故人闲上人亦蜀中同出东南之家,以旧故,自吴山访集临川山中,问此物所在而视之,则得之三十六年矣。而先参政亦弃诸孤十七年,诗书之绪,不绝如线,感慨今昔,血涕随之。偶得此卷,录送上人,贵得存遗珠于既失,尚故物之可求也。元统乙亥三月二十七日,集谨识。」
「宋之南,其宰执唯虞雍公为最贤,观其诛蚊赋,所谓『使天下之为人臣者得以安其君,天下之为人子者得以宁其亲』,则知公之志诛恶鉏奸者,欲以宁君亲也。其以忠孝教天下后世者至矣。伯生世其家学,能于圣时致身西清,被宠眷也殊甚。及闲寂中乃书先太师此赋以赠人,其志亦有所在乎?闲上人再见伯生,其为我谂之,和林鲁威叔重父题。」
「因读诛蚊赋,深怜爱国情。三公登间谍,四海失升平。早觉文章贵,争期德业成。云仍蒙世禄,翰墨负时名。丹丘柯九思赋。」
「黍民肆毒不胜诛,屈宋文章太史书。沧海遗珠留得在,白云深处伴僧居。洛生王敬方。」
「父作更生佛儿,为命世英。西州暏威凤,南国剪长鲸,不厌朝廷小,终扶日月明。诛蚊赋重录,妙墨世从衡。遂昌郑元佑。」
「观雍公少年之作,可以豫见报国之志;观邵庵详书之意,可以深惟追远之情。忠孝蔼然,萃于一门。呜呼盛哉!闲上人同是蜀人,故独得之,当刻石寺中,以传永久,庶不为他时夜壑舟也。年月日后学苏大年顿首谨书。」
○晦庵答王子令二书
予往年在广中,有均平徭役,痛折豪右不礼答京官,不容生员,虐利膳钱等事,近复来边,首饬边墙壕堑数万丈,次修筑屯堡五百余座,以及黜去赃贪老耄将佐等事,不过琐琐効职,亦所以扶植贫穷,保全地方之意。奈何得谤纷纷,莫能止息。虽间见奏牍,亦不能什一敷露,或付之呵呵,不则仰屋切叹而已。偶读晦庵答王子令二书,乃知前人亦曾受此苦楚也。书曰:
「示喻曲折,具晓所谓,但区区之意,初见彼间风俗,鄙陋污浊,上不知有礼法,下不知有条禁,其细民无知,犹或可怜,而号为士子者,恃强挟诈,靡所不为,其可疾为尤甚。故于此辈,苟得其情,则必痛治之,盖惟恐其不严而无以警动于愚俗。至于廉退好修之士,柔良鳏寡之民,则未尝以此加之也。细民藉藉,不知此意,妄生恐惧,而彼为士者,亦何遽至畏缩而不敢来相见乎?若果有之,即是其见识不高,趋向凡下,无以异于愚民,为政者亦安能每人而悦之哉!至如经界一事,固知不能无小扰,盖驱田里之民,使之随官荷畚持锸,揭竿引绳,以?走于山林田亩之间,岂若其杜门安坐,饱食而嬉之为逸哉!但以为若不为此,则贫民受害无有已时,故忍而为之,庶其一劳而永逸耳。若一一恤此,必待其人人情愿而后行之,则无时而可行矣。且如此间绍兴年间正施行时,人人嗟怨,如在汤火之中,是时固目见之,亦以为非所当行,但讫事之后,田税均齐,里闾安靖,公私皆享其利,遂无一人以为非者,凡事亦要其久远如何耳。但惜乎此事未及下手,而上下共以私意坏之,使人预忧其扰而不见其利,此则非熹之罪,而当世自有任其责者,尚何言哉!然当时若更施行,则其扰不但土封而已,不知噂沓又复如何也。若便指土封为扰,而谓经界之不善,则如子令者亦未究此利害也。桂林之行亦引此自列,然后得免,后世当有知此心者耳。」
又一书云:「所喻土封事,当时却无人来论诉,亦无人仔细说及。熹又寻即去郡,故其事不及露,而失于究治耳。但如来谕所云,所费不多,不能与之讼于官府,则其为害应亦不至太甚;但今已不行,无可得说,便且借此为话端而兴谤议耳。若果尽行,则熹自料,虽使更用严刑峻法,此等小扰,亦恐终不能免,其谤必有大于此者,而如子令者亦将有番悔青苗之议矣。此可付一笑也。少时见所在立土封,皆为人题作李椿年墓,岂不知人之常情,恶劳喜逸,顾以为利害之实,有不得而避者耳。如禹治水,益焚山,周公驱猛兽,岂能不役人徒而坐致成功,想见当时亦必须有不乐者。但有见识人,须自见得利害之实,知其劳我者乃所以逸我,自不怨耳。子令议汉事甚熟,亦曾看汉高初定天下,萧何大治宫室,又从娄敬说徙齐、楚大姓数十万于长安,不知当时是费几个土封底工夫,而不闻天下之不安,其于今日事势何如也?」
及考之与留丞相等数书内,拳拳切切及经界事,而竟以漳州进士吴禹圭等沮而罢。先生所以有伉拙奇蹇,一出而遭唐仲友,再出而遭林黄中,今又遭此吴禹圭,天实为之之叹。噫!好事难成,固亦久矣。
○传神
予自癸未岁广州病后,切欲图写陋容,以贻于家。甲申八月,东朝房每举以告,知友如姚大章尚书、岳季方翰林诸公,乃各举所知宛平陈启阳、扬州史政辈凡五人,稿亦十余易,无一肖者,已之矣。是年九月,抵宣府,得云中李芳,始能彷佛一二。诸公尝云,貌有不易写者,闻之久矣。中书舍人东阳吴正希纯尝写东里杨公坐立像及其诸子随行像,一一皆逼真。建安公一日见之大惊异,且曰:「吾平生传神,不啻数十人,无一得真,希纯乃能若是!」即躬造希纯请焉,希纯亦为之屡易稿,卒无一似,此亦事之不可晓者。
●水东日记卷三十一
江南浑潮塞北风沙
偷驴贼
圭斋许氏赠公碑
集句成谶
海市
土薄岁入少
缉事军
○江南浑潮塞北风沙
江南并海之河江港■〈氵义〉通潮汐者,土人谓之浑潮。来一日,泥加一箬叶厚。故河港常须疏浚,不然淤塞不通舟楫,旋成平陆,不能备旱涝矣。塞北风沙,数日辄一作,作或连日,尘几扑窗,至不辨物色。近日打扫积年封闭卷房,尘沙积地踰尺,其细如粉,所谓尘世浊世者是已。
○偷驴贼
戏谈于凡四方人,多以其土名或土俗土物为标榜,如南人曰「蛮子」,西人曰「豹子」之类。独河南人曰「偷驴贼」、曰「版肠」,不知何说。尝见河南一士人云:宋祭酒尝过雒,士人挽留之,不从,以其步蹇藏去。公怒,作诗曰:「蹇驴掣断紫丝缰,却去城南趁草场。绕遍雒阳寻不见,西风一阵版?香。」又云:宋学士也,夫因诗得名,因诗定品。如唐罗隐,盗得之,欲其赋诗等事,世多有之。但二宋在国初皆以文章德行致大名,故无此事,亦决非其言,岂亦薄俗驾托一时戏谑之言耶?吴越间又有一等,谓之俚鄙文,讥刺上下,无所不有,且极其工巧,人畏恶之。古者异言有禁,如此之流,不谓之异言而何。
○圭斋许氏赠公碑
前人所作墓文碑志序,称述子妇者甚少,详书其子之行实生卒,及妇家之世出,以及系男女之名者加少也。圭斋之于圭塘家独然,岂亦变例欤?又其叙祖考官讳亦皆异,而孙妇让封于祖姑,此亦有元时制,而于是碑有考。况斯铭隔句双韵,语险辞严,尤奇也,是以具录之。
有元赠中奉大夫、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追封鲁郡公许公神道碑铭有序。安阳公居政府之五年,一日得请于朝,既释机务,将归省其先茔于洹水之阳,以显考鲁公行状命其友欧阳玄文诸神道之石。玄惟方今公卿大臣,辞翰擅美无以右安阳公,两都有大营缮,诸臣僚家先世碑版,咸以奏请属笔安阳公为荣。于法当援吾宗兖文忠公例,自表厥考,崇公之阡,又自书之为宜。安阳公坚辞以为不可,乃勉叙其行实而铭之。
鲁公讳熙载,字献臣,姓许氏。生七岁孤,太夫人挈之依外家。公幼有异质,处羣髫中,终日持重寡言。稍长,攻读书,习为儒。二十能举子业,有儁誉。年及受室,娶里中名家。外舅仕湖广行省,公欲就学东南,因往焉。遂为当道所知,以行省檄辟德庆路提控按牍。繇是以本职历永衡两路、湘潭一州,凡三考成,资调长沙税使,迁临江、抚州两路总管府照磨,进将仕郎、湖广行中书省理问所知事,改从仕郎、会福院照磨,兼管勾承发架阁库。位不满德,而所至称职,吏服其能,民怀其惠,不可悉数。其一二存诸简书,略见始末者,若在德庆时,邻獠轶境,州将赵往督捕,府无他官,以次摄事。公料丁壮,输糗粮,高城深池,备御有法。会城中民饥,比驰状请粟,而先以赈贷,民用无他虞。将士俘卤有愬非辜,宣慰部使者杂讥之。渠帅利所获,从□执争。公驳之曰:「寇徒胁从,犹当理出。王民躏入贼众,又从而臧获之,可乎?」上官用其议。薄有左验,皆免为民。公以新进下僚代总郡寄,一切兴发事皆己出,当道意颇諅之。寇平,吏民咸称其应变方略有余。又见其面折元戎,脱民于俘,乃更赏叹,共剡荐之。在永,永尚巫鬼,里社舁土木偶相,昏晨服食,共具以侈相夸,民坐凋攰。公臮樊侯毁淫祠数百区,以窒其妄。又撤其材,以给黉舍、公廨、仓库之用,公私便之。在衡,安仁盗袁舜一怨苦播州饷,负险挻乱。既诛,朝廷宥其余党甚众。民有越军砦为窃攘者,有司得之,独以强论不赦。公曰:「彼从盗为乱,犹贳殊死。此因乱为盗,乃服上刑,不可,请并舍之。」议上,卒从其言。在湘潭,范重二者尝过友家,乘虚撢供佛镴器以归,友踪迹甚急,范惭怖而返之物。游徼发擿之,拘范及友于官。公推谳得实,既而有赦。吏欲墨范臂,景迹其身。公谓词未送官,物先入主,法不湼,亦不当锢。范卒为良民。在长沙,征算不苛,羡增秋毫归官。在抚州,豪民有龚胡者,为造楮币十余年 【 「为」字明弘治本作「伪」。】 ,转鬻闽、浙,声已狼藉。计蹙,自首官。疑有隐,索之,阙地得宿用版印襁数皆倍所首。狱输,朝廷遣使分道处决。龚厚赀祈免,姻族又助其营救,已议减死。公持不可,曰:「首寡隐多,去末存本,与未首同。」众莫能蔽,乃置诸法。末奉祠在京,祠禄优暇,而年近休致,诸子又皆显融,力请谢事,未报,得痞疾薨于官。生以中统二年辛酉十一月丁亥,薨以泰定四年丁卯二月癸酉,寿六十有七,葬以是年十一月壬午,祔安阳武官原新茔。
许氏世居许昌,曾高已上,金乱失谱。祖考隐德旷僚,讳信。考赘彰德汤阴,因徙家焉。初赠亚中大夫、彰德路总管、轻车都尉,追封高阳郡侯,再赠嘉议大夫、佥书枢密院事、上轻车都尉,追封鲁郡侯,讳毅。妣以孙妇赵氏让封,初追封汤阴县君,再封高阳郡君,累封高阳郡夫人,进封鲁郡夫人,姓宋氏。公初赠嘉议大夫、礼部尚书、上轻车都尉,追封高阳郡侯,进赠中奉大夫、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护军,追封鲁郡公。配高氏,万宁县尹荣女。初封恭人,再封汤阴县君,累封高阳郡君,进封高阳郡太夫人,追封鲁郡夫人。恭谨令淑,孝敬事姑,惠慈睦婣,性多愍恻,尤乐施予。闻故旧家有丧,致废饮食。拯闾里贫病,如救溺焚。鲁公待客好丰,诸子隆师蓄书,尝鬻簪珥以继其资。虽居中馈,经营弥缝,能使夫子处约之久,不失令名,有古贤媛之风焉。至顺二年辛未五月庚子卒于扬州,寿六十有七。繇佥枢而下,皆以安阳公贵推恩。
伯子有恒,大宁路儒学正,调大理路军民总管府知事。笃于养志,力于干蛊。鲁公年四十,不亲细故,内获夫人俭勤之助,外藉伯子开敏之资,用能安居乐道,专致教子,以有今日。先鲁公祥之二日卒,年四十有五,时论惜之。娶李继狄,集贤直学士文中之女。仲子有壬,是为安阳公,登延佑二年进士第,初授同知辽州事,历山北廉访司经历、吏部主事、南台内台监察御史、詹事院中议、中书左司员外郎、右司左司两郎中、两淮都转运盐使,两为参议中书省事、治书省御史,升中奉大夫,兼奎章阁学士院侍书学士,同知经筵事,拜中书参知政事,转通奉大夫,以本官知经筵事。在位有相业,临事决议,不愧古人以封让祖姑者。其初娶景州儒学教授永平赵兼善女,金源世科进士家也。继室赵氏,银青荣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鲁国公世延女也,并封鲁郡夫人。叔子有仪,经筵简讨、武昌水陆事产副提举,娶刘平江知州杰之女。季子有孚,国学上舍生,登至顺元年进士第,授承事郎、湖广等处儒学副提举,改湖广行省简较官。娶张继贾,安庆总管汝三女也。女二,长巽贞,适江西行省都事赵彝。次安贞,未嫁而卒。孙男四,宝山、燕山、白耇、黑耇。孙女五,小茶、三茶、增茶、顺茶、相茶。
公器识深长,学问笃实,内行慎独,外交尽忠,性不能酒,长夏盛暑,衣冠俨然,书不释手。为贫谋养,不择禄仕间,关外补四十余年,僦屋以居,籴市以食。亲故尝靳之曰:「君位劣禄薄,亲年又高,何狷介至是?」公笑曰:「为臣当廉,何有大小之别。记独不云『小臣廉』乎?」宋夫人年二十八居婺,守节自誓,迄公成人,教育甚至。公逮事终身,子职无阙。司征长沙,作彩衣堂,以志其乐。宋夫人病利,力求去职侍疾,寝食为废。初丧号恸,绝而复苏。旅殡原上,苫块庐墓者三年。每昼端坐木下,状如泥塐,樵夫牧竖迫而视之,始惊为公。年踰五十,时祭必哭,哭必致哀。丧礼仿古,不用缁黄,人始议其俭,及送终之厚,祀事之丰,莫不愿习行之。既祥,非疾病蔬面不撤。临江之除,讶吏再四,必后其妻孥,守丘垄乃去。今长沙人即公庐墓之地作书院,以表其孝,请于中书得永额,所植松柏,爱护之成林。晚岁研精理学,易箦之年,正月朔日,命诸子讲周子太极图说,至原始反终,慨然而叹,因论人生修短,有若将终焉之意。舅氏宋君宝,早年择师训公,遇若己子,公迎养以礼,有子,为娶令族,俸入尽以资之。始生彰德之东程冈,因以东冈为号,后更号真拙。着经济录四卷、女教六卷,尤长于诗,有东冈小藳传于世。仁庙初策进士,汉人赐绯者十有一人,唯安阳公年财二十有九,父母具庆,时人歆之,每以为义方之劝。公在会福,安阳公官已卿士,而公身教严厉,安阳公出入必咨,廪然前修家法。公疾,祷神谒医,靡不极至。公薨,贫不能治敛,又思得美槚,哀慕不知所为。朝廷闻而厚赙之,始克归葬。公葬,墓土未燥,安阳公数迁,遂至宰辅,故赠亲之典,备极哀荣。惟公生平种德行义,自厚其躬,而逡巡退托,未尝有几微责报于天,求上于人之意。迨夫积善之报,在理必然,则人固莫之与京,天亦莫之或违也。状公行者,为今南台侍御史济南张公起岩,志公圹者,为今御史中丞浚仪马公祖常,至玄为神道碑,三人皆安阳公同年进士。呜呼!斯亦他贵臣家所难,而鲁公有焉。
铭曰:允矣鲁公,生而敦庞。为儒则通,治吏不尨。儒通不穷,若岁徒杠。吏尨则蒙,乃昬然釭。发声粤禺,初武之跫。婴身事冲,不振不摐。忧民有忡,遇事无■〈忄双〉。或纵尔于罿,或逸尔于鏦。或觹尔倥侗,或鞣尔幻哤。世涂憧憧,公志悾悾。蒍于沨沨,与俗异腔。且行且■〈辶〈垂马〉〉,孰搏孰控。盘桓令终,德厚信矼。荆士景从,鹿隐维庞。江夏向风,黄孝无双。酾河为灉,导岷为江。溯源之鸿,沿流漎漎。高阳丰彤,庭坚龙降。仲才栋隆,仲力鼎扛。公也亢厥宗,仲也爽我邦。洹水浺瀜,太行崆■〈山〈亠凶几,上中下〉〉。偭山为雄,厌水勿洚。若堂其封,坚珉如玒。石人载砻,其树如幢。仲词春容,铭诿友蠢。公当如崇,仲盍表于泷。翰林侍讲学士、通奉大夫、知制诰、同修国史兼国子祭酒欧阳玄撰,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知制诰兼修国史赵孟俯书篆,能静处士茅绍之集勒。至正四年岁在戊寅八月吉日建。
○集句成谶
天顺七年,予在广东肇庆军前用旧韵集赵子昂诗五绝句寄永熙,致之羣公,首章云:「我来君去苦相违,萧索山川树影稀。知己如今居鼎鼐,休文何事不胜衣。」时永熙甫自关北迁兵部也。明年五月予入议,过浙时,永熙迁官,在藩司留连数日别去。夫孰知不久,而予再为关北之行。又不久,而永熙起巡二广,而此诗竟成前谶耶,不偶然也。近又简交游集,景泰中,予在赤城,钦谟自史馆集唐诗二首见寄,首章亦曰:「南征复北还,离居不可道。封侯竟蹉跎,志士白发早。平生一片心,未得展怀抱。」斯又谓之偶然可乎?吁!亦异矣。
○海市
登州蓬莱县纳布老人言,海市惟春三月微微吹东南风时为盛,多见者。城郭、楼观、旗帜、人物皆具,然变幻非一,或大而为峯峦林木,或小而为一畜一物,皆有之。其色类水,惟青绿色。大率风水气旋而成,西风北风无之,故冬月则罕见也。苏东坡有海市诗云。
○土薄岁入少
朱子答张仁叔之问曰:「李悝百亩而收百五十石者,粟也,晁错百亩而收不过百石者,似恐是米,然则其多少固有不同矣。粟一石直钱三十文,一岁而止用三石,可见古来钱重。然其卖买皆然,则人亦不以为病也。」又按宋郑宣抚镇蜀时,于关外四州营田二千六百余顷,除粮种外,岁入官十四万斛有畸。及其于金州营田五百余顷,岁入却止万八千余斛。以此观之,其为不同者,或者四州田腴,金州田薄之故。则晦庵粟米之分,所料亦恐未为的当也。宣府官田,成化二年所种四千余顷,收粗细粮止及七万四千之上,较之吾昆旱麦水稻田土每亩岁收米麦四石之上,则关北地土可谓最薄也已。
○缉事军
军中探听贼中动静消息,及专备急干使令之人,如宋时西边所谓急脚、急步者,今湖湘谓之健步,西北二边称夜不收,惟广中则称缉事军。此辈固自有得力人,但其间尽多虚诳坏事,受贿通贼小人,顾亦在于用之者何如耳。
●水东日记卷三十二
石亨新第
晦庵真迹
山西疆里图
龚钝庵民风诗
虞雍公奏议序
○石亨新第
英宗皇帝一日御祥凤楼,恭顺侯吴瑾、抚宁伯朱永等被召入侍。时忠国公新第成,上顾问左右曰:「此何人居也?」永等谢不知,瑾独叩首对曰:「此王府耳。」上笑曰:「非也。」瑾曰:「非王府,则谁敢如此?」上顾太监裴当曰:「尔闻若所言乎?」盖忠国新第极其宏侈,上久疑之,而亨昏愚不自知,此亦骖乘之萌耳。平胡将军、总兵官、抚宁侯景昌云。景昌曾被眷遇,能谈旧事,其言亦不妄。惜师行匆匆,不暇他及,姑记此一事,尚有俟于他日也。
○晦庵真迹
宋刘文节公光祖,蜀简州人,与晦庵同时同道,端人正学,晦庵极其推重敬服。朱子大全正集有与刘德修书一通,续集所编三通内重出,即前正集一通,别集又有一十一通,后又有三通,皆题曰后溪之曾孙曾元家藏。顾山周拱维瞻以朱范遗墨卷见贻,晦庵真迹片纸,盖即别集之前第十书也。但首尾月日、具礼官位、寒暄叙次数语特完耳。卷中有吴思庵先生题字,考论既当矣。而予颇以大全编次前后失伦,略为叙正,录附其后。德修书次另一小帖,亦出亲笔,但疑其非与德修者,兹不复论。若范石湖书,则析出别装也。
二月十一日熹顿首再拜上记德修官使、直阁左史舍人老兄:顷因阁中人还报状,不知已达未也。不闻动静又许久,向往德义,未尝去心。比已春和,恭惟燕居超胜,台候万福。熹自去冬得气痛足弱之疾,涉春以来,益以筋挛,不能动转。悬车年及,不敢自草奏,又懒作羣公书,只从州府申乞誊上,乃无人肯为作保官者。近方得黄仲本投名入社,亦未知州郡意如何。万一未遂,即不免径自申省矣。机穽冥茫,不容顾避,姑亦听之而已。去岁数月之间,朋旧凋落,类足关于时运气脉之盛衰,下至布衣之士,亦不能免,令人怆恨,无复生意,然此岂人力之所能为也哉!偶刘主簿还蜀,附此草草。邈无会面之期,惟冀以时自爱,为吾道倚重,千万,至恳不宣。熹顿首再拜上记。
○山西疆里图
山西疆里图,盖山西左布政使丘凌封来印本, 【 此句明弘治本作「此图盖据今山西左布政史丘陵封来印本缩而为之者也」。】 名山大川,如恒、霍、黄河之类,间见一二,若太原有晋王府,大同有代王府,其分封支邑尚多护卫等属,此皆不具。所具者,都、布、按三司,行都司一,行太仆寺一,河东陕西都转运盐使司一,府三,州二十一,直隶者五,府属十者六,县七十五,直隶者十七,州属者五十八,卫二十,所一百九,守御所八,卫属所一百一,内磁州守御所别在河南界中,此之直隶宁山卫蒲州守御所盖在山西境内,所谓犬牙相制云。
抑予于斯图有感焉。景泰壬申夏,以参政之任驻太原,不过旬日,即为云中、上谷之行。未几,有协赞独石之命。自是望并州如故乡,不复得西辕也。兹复临边,虽山西之民间得再见,然亦一切从事于刍粮征纳督过之而已,盖无毫发之惠及于山西之人。而吾昔者固尝食其廪而役其力矣,情何如哉!当时号同官者颇多,以不坐藩司,亦有至今不相识者,谩记于后,正恐不能无遗漏焉耳。
左布政使:杨鼎廷器,扶沟县人。
张茂景芳,咸宁县人。
右布政使:侯复,昌平县人。
陈翌冲霄,虹县人。
左参政:王英,闽县人。
刘训忠言,麻城县人。
右参政:王庾仲京,江夏县人。
杨璇叔玑,无锡县人。
左参议:祝颢维清,长洲县人。
右参议:郭恕安仁,鸡泽县人。
魏琳廷珪,肥乡县人。
于泰伯亨,德州人。
毕鸾冲霄,井陉县人。
○龚钝庵民风诗
昆山龚钝庵老先生今年八十七矣,硕德奥学,岿然乡邦之重。偶于书笥中得其景泰中寄来关北民风诗数章,有杜荀鹤时世行风致,以其与流俗辈所为空言无补之诗不同,且于吾徒在人上者有警也,录置册中云。
民风诗七言近体八首:「种田生计如蝉翼,非横其如贪暴何。散者每廉收者厚,得之常少失之多。鳏孤未免为沟瘠,官府何曾媿槖駞。莫为清高风雨隔,蓬仙须听玉川歌。」「疫疠饥荒相继作,乡民千万死无辜。浮尸暴骨处处有,束薪斗粟家家无。只缘后政异前政,致得今吴非昔吴。寄语长民当自责,莫将天数厚相诬。 【 后政指某,前政指某。】 」「昨过任溪南北村,百家能得几家存。春秋旦暮常愁饿,父母妻孥半病瘟。荇粉磨成连浊土,榆皮剥尽到深根。相逢无复人形状,两颊何曾断泪痕。」「釜可生鱼甑有尘,此言今日始知真。极贫只为无他业,大患皆因有此身。顾行耻随偷作伴,惜名乐与死为邻。西风昨夜动寒信,冻杀不知多少人。」「赋得田家苦楚吟,一番歌咏一伤心。妻孥命贱等黄土,薪米价高同白金。四隅常有盗贼警,百里寂无鸡犬音。相逢父母聚头哭,泪滴洪波到底深。」「自怜须鬓白如银,不道今年遇此迍。数亩薄田俱付水,百般老病尽随身。念渠漂泊无家者,与我同为失所民。终夜悲吟声不绝,半因忧己半忧人。」「一经水旱便流离,风景萧条思惨凄。到处唤春空有鸟,连村报晓寂无鸡。颓垣弃井荒芜宅,苦调哀音冻饿妻。更有社公同寂寞,年来不复享豚蹄。」「说与农夫听我吟,我吟真是汝规箴。虽然此岁遭斯戹,未必明年复似今。宁使鸢乌餍腐肉,莫同鼠狗丧良心。只今父母深怜汝,日夜悲哀泪满襟。 【 新令郑公有爱民心。】 」
五言近体四首:「岁运遭凶厄,民风可奈何。不禁潮汹涌,莫御雨滂沱。尽浸千家屋,都沉万顷禾。乾坤浮日夜,岂必洞庭波。」「潮挟兼旬雨,登时水横流。鲤从床下跃,鸥向枕前浮。措手知无地,将何望有秋。野翁如杜老,日夜为民忧。」「骨肉流离苦,江湖岁月长。露栖同鸟雀,草食似牛羊。到处即居处,异乡非故乡。问渠愁几许,洪水共汤汤。」「为问水荒子,何年归种田。岸塍俱坏尽,屋舍久无全。父母饥难忍,儿孙冻可怜。一朝如一岁,安得到来年。」
七言绝句五首:「无食无家种种难,风霜渐迫敝衣单。已知性命同蝼蚁,不死饥中定死寒。」「常年村鼓响冬冬,知是田家乐社公。不道今朝逢社日,但闻人哭水声中。」「自从父母育微身,叨长吴中七十春。虽道几番遭水旱,不曾饥杀许多人。」「常岁朝曦夕照边,千村万落暗炊烟。如今百姓流移尽,只有滔滔水拍天。」「缺食小民方困苦,忧时野老正辛酸。聊成短述将何用,或备仁明得采观。」
右拙作写毕,复得一绝,并书奉上:「锅无粒粟灶无薪,只有松楸可济贫。半卖半烧俱伐尽,可怜流毒到亡人。」
○虞雍公奏议序
丞相雍国忠肃公奏议序:「士不观其常,观夫处其变而不失其常者,斯可以为士矣。常也者,天地之大经,君臣之大义,中国夷狄之大分,而天下国家之大计也。当平居无事时,孰不陈大经,明大义,别大分,语大计,昌言放论,若不可以斯须忘。及一朝遇其变,而忽然忘之,视古今之常道,万世之正理,乃安其所甚屈而莫之恤,曾匹夫之勇不若也,可胜叹哉!」
余读雍国忠肃虞公奏议二百二十有七篇而慨然有感焉,世但知采石之战有七千之卒而却虏兵四十万,其功甚伟,不可得而没其实也。然忌者犹曰:「是适然而已也。」曾岂知公于绍兴辛巳之前,已因轮对面奏,虏必叛盟,兵必分五道,正兵必出淮西,奇兵必出海道,宜令良将劲卒备此二境。其先事之识,已绝出乎众人之表矣。逮夫出疆归阙,又极论之,繇是高宗皇帝擢为中书舍人。而亮果叛盟,上令侍从台谏集议,公独曰:「今令成闵以五万人守御上流,未之得也。上流固当益兵,然虏兵必出两淮。窃料虏以虚声分我之兵,使行在虚弱,以成其出两淮之奸谋。」因白宰相陈福公康伯宜速奏知,令成闵五万人到池州驻池州,到江州驻江州。它日虏重兵出上流,则荆湖之军扞于前,江、池之军进而援之。虏重兵出淮西,则池州军出巢县,江州军出无为,可为淮西官军之援。是因一军之出而两用之,最为得计。丞相善其言,亦未奏行也。公于集议反复陈之曰:「不如是,臣不知税驾之所。」及遣公劳师于采石,事已大坏。公以书生收合亡卒,激厉诸将,旋置于仓卒之际,而破虏于俄顷之间。呜呼!非胸中素所蓄积,忠诚足以动天地、感人心而作士气,未易成此伟绩也,而曰「是适然而已也」而可乎?自昔狃胜者必忽其余忧,公又令设备于瓜州,其它区画,悉各精密而不苟,虏遂遁去,乃徐请车驾还行都,皆历历见于奏疏也。
孝庙嗣位,公出入往来两淮、荆襄、秦陕之间无宁岁,抚御诸军,协和大将,怀来中原之民,预计兵食之阙,其规摹何如也。志未尽展,而议弃陕西新复之州,议弃唐、邓、海、泗藩篱之地,议发回归正忠义之人,其论已纷然而出,公连年举之凡四十余奏不置也。而远不胜近,外不胜内,寡不胜众,卒使大经不明,大义不着,大分不立,大计不行。公虽居将相之任、台鼎之司,而没有余恨。余窃尝妄论本朝多议论而少成功,虽盛时犹然也,而况于积习消靡之后。夫使人皆喜逸而恶劳,谁则任其劳?使人皆图安而惧危,谁则当其危?中兴以来,前有魏国张公,后有雍国虞公,为国家仕其劳而当其危者也。彼曾不少愧焉,又忍妄短毁之乎!今残虏奔播,有可乘之机。公之奏篇,当使流传海内,俾有志之士读之兴起,用其遗策,而复我旧疆,雪我大耻,是公九原之心也。前年余与东漕魏了翁尝跋公之友卫国文定赵公雄所述干道辛卯乌林答天锡慢侮紫宸殿上,而公从容折之之事,所当刊之于奏篇之后,不然世岂尽知之欤?因公之孙刚简欲序其篇端,乃并及焉。嘉定十年冬十月显谟阁直学士、太中大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阳安县开国伯刘光祖序。
刘文节公文章世不多见,偶从虞氏得此篇,而适有感于公所谓远近内外劳逸安危之说,谨具录之。
●水东日记卷三十三
兰亭禊图诗序石刻
韩魏公坟
巡按御史
西园雅集图临本
○兰亭禊图诗序石刻
王右军羲之兰亭诗有「咏彼舞雩」之言,亦可见其襟抱不凡。其与桓温戒谢万之言,又其浅者耳。呜呼贤哉!世之好言右军者,顾独取其字画,又甚而泥于笼鹅之说,此不几于以戏剧处先贤耶?惜哉!惜哉!李伯时禊图,淳佑改元辛丑庐陵曾宏父刻于其凤山别墅,今在绍兴,古意犹存,非诸处翻刻本可及。然岁久搨多,损剥亦甚。间录其诗文,而唐柳谏议、宋米元章二公真迹附焉。宏父诗跋,及其所考订诸杂记等诗文多,故弗录。若宋高宗一札,以高宗非明于知人者,虽有右军,当亦不知用其眷赏之勤拳,盖特艺焉而已,故亦无取焉。
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羣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暎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骋怀,足以极视听之娱,信可乐也。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诸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曾不知老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俛仰之间,以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生死亦大矣,岂不痛哉!每览昔人兴感之繇,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繇今之视昔,悲夫!故列叙时人,录其所述。虽世殊事异,所以兴怀,其致一也。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一十一人诗两篇成,一十五人诗一篇成,一十六人诗不成,各罚酒三觥。
郡功曹魏滂:「三春陶和气,万物齐一欢。明后忻时丰,驾言暎清澜。亹亹德音畅,萧萧遗世难。望岩愧脱屣,临川谢揭竿。」
右将军王羲之:「代谢鳞次,忽焉以周。欣此暮春,和气载柔。咏彼舞雩,异世同流。亹亹齐契,散怀一丘。」「仰视碧天际,俯瞰渌水滨。寥閴无涯观,寓目埋自陈。大矣造化工,万殊莫不均。羣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
散骑常侍]昙:「温风起东谷,和气振柔条。端坐兴远想,薄言游近郊。」
荥阳桓伟:「主人虽无怀,应物贵有尚。宣尼遨沂津,萧然心神王。数子各言志,曾生发清唱。今我欣斯游,愠情亦蹔畅。」
前余杭令谢藤。
侍郎谢瑰。
王凝之:「庄浪濠津,巢步颍眉。冥心真寄,千载同归。」「烟熅柔风扇,熙怡和气淳。驾言兴时游,逍遥暎通津。」
颍川叟友:「驰心域表,寥寥远迈。理感则一,冥然斯会。」「去来悠悠子,披褐良足钦。超迹修独往,真契齐古今。」
行参军事丘旄。
前余杭令孙统:「茫茫大造,万化齐轨。罔悟云同,竞异标旨。平、勃运谋,黄、绮隐几。凡我仰希,期山期水。」「地主观山水,仰寻幽人踪。回沼激中逵,疏竹间修桐。因流转轻觞,冷风飘落松。时禽吟长涧,万籁吹连峯。」
琅琊王友谢安:「伊昔先子,有怀春游。契兹言执,寄傲林丘。森森连岭,茫茫原畴。回霄垂雾,凝泉散流。」又五言:「相与欣佳节,率尔同褰裳。薄云罗景物,微风翼轻航。醇醪陶丹府,兀若游羲唐。万殊混一象,安复觉彭殇。」
行参军曹茂之:「时来谁不怀,寄散山林间。尚想方外宾,□□有余闲。」
府主簿任凝。
左司马孙绰:「春咏登台,亦有临流。怀彼伐木,肃此良俦。修竹阴沼,旋濑营丘。穿池激湍,连滥觞舟。」右一。「流风拂枉渚,停云荫九皋。莺语吟修竹,游鳞戏澜涛。携笔落云藻,微言剖纤毫。时珍岂不甘,忘味在闻韶。」右二。
颍川庾蕴:「仰想虚舟说,俯叹世上宾。朝荣虽云乐,夕毙理自因。」
王献之。
王肃之:「在昔暇日,味存林领。今我斯游,神怡心静。」「喜会欣时游,豁尔畅心神。吟咏曲水濑,渌波转素鳞。」
镇军司马虞说:「神散宇宙内,形浪濠梁津。寄畅须臾欢,尚想味古人。」
府主簿后绵。
参军孔炽。
行参军杨模。
任城吕系。
参军刘密。
王玄之:「松竹挺岩崕,幽间激清流。消散肆情志,酣畅豁滞忧。」
前永兴令王彬之:「丹崕竦立,葩藻暎林。渌水扬波,载浮载沉。」「鲜葩暎林薄,游鳞戏清渠。临川欣投钓,得意岂在鱼。」
郡五官谢绎:「纵畅任所适,回波萦游鳞。千载同一朝,沐浴陶清尘。」
王徽之:「散怀山水,萧然忘羇。秀薄粲颕,疏松笼崕。游羽扇霄,鳞跃清池。归目寄叹,心冥二奇。」右四言。:「先师有冥藏,安用羇世罗。未若保冲真,齐契箕山阿。」右五言。
府功曹劳夷。
行参军徐丰之:「俯挥素波,仰掇芳兰。尚想嘉客,夅风永叹。」「清响拟丝竹,班荆对绮疏。零觞飞曲津,欢然朱颜舒。」
前长岑令华耆。
徐州西平曹华:「愿与达人游,解结遨濠梁。狂吟任所适,浪■〈氵不〉无何乡。」
王蕴之:「散豁情志畅,尘缨忽已捐。仰咏挹余芳,怡情味重渊。」
镇国大将军椽卞迪。
司徒左西属谢万:「肆眺崇阿,寓目高林。青萝翳岫,修竹冠岑。谷流清响,条鼓鸣音。玄崿吐润,霏雾成阴。」「司冥卷阴旗,勾芒舒阳旌。灵液被九区,光风扇鲜荣。碧林辉翠萼,红葩擢新茎。翔禽抚翰游,腾鳞跃清泠。」
前上虞令华茂:「林荣其欝,浪激其隈。泛泛轻觞,载欣载怀。」
山阴令虞谷。
前中军参军孙嗣:「望岩怀逸许,临流想奇庄。谁云真风绝,千载挹余芳。」
彭城曹諲。
任城吕本。
陈郡袁嵪之:「人亦有言,得意则欢。佳宾即臻,相与游盘。微音迭咏,馥焉若兰。苟齐一致,遐想揭竿。」「四眺华林茂,俯仰清川涣。激水流芳醪,豁尔累心散。遐想逸民轨,遗音良可玩。古人咏舞雩,今也同斯叹。」
行参军王丰之:「肆盻岩岫,临泉濯趾。感兴鱼鸟,安居幽跱。」
后序 孙绰:「古人以水喻性,旨哉,非以淳之则清,淆之则浊耶?故振辔于朝市,则充诎之心生。闲步于林野,则寥落之意兴。仰瞻羲唐,邈然远矣。近咏台阁,顾探增怀。聊于暧昧之中,期乎莹拂之道。暮春之始,禊于南涧之滨,高领千寻,长湖万顷,乃籍芳草,鉴清流,览卉物,观鱼鸟,具类同荣,资生咸畅。于是和以醇醪,齐以达观,快然兀矣,焉复觉鹏鷃之二物哉!耀灵纵辔,急景西迈,乐与时去,悲亦系之。往复推移,新故相换,今日之迹,明复陈矣。原诗人之致兴,谅歌咏之有繇,文多不载,大略如此,所赋诗亦裁而缀之如前,四言五言焉。」
兰亭诗兼公权续得者亦上,伏惟简领入箧,余冀面话不次。十二日公权状上给事阁老,阁下青标换却旧者,谨空。
右唐中书令河南公褚遂良所搨晋右将军王羲之兰亭宴集序,并谏议大夫柳公权所得羣贤诗,御史简法李公麟制图,皆驸马王晋卿家所藏,可谓三绝。崇宁三年六月十五日襄阳米芾书。
○韩魏公坟
「未归三尺土,难保百年身。已归三尺土,难保百年坟。」不知何人语,要亦至理也。新除永宁仓官,彰德安阳县人,监生出身,问韩魏公之后,其言曰:「子孙闻在浙中,安阳绝无人。虽有韩盘知县家,非其族也。城中有魏公庙,有司岁一祭。昼锦堂记在其中,即蔡襄所书者。坟去城不及二十里,碑石羊虎悉无存者,多是近年营建赵王府时凿之炼之尽矣。数年前,亦经盗发,今惟荒烟野草之区而已。」闻之慨然,愈增感乎斯言。
○巡按御史
景泰壬申岁,予出官山西,时山西巡按御史慈溪王鼎,是年莅事大同宣府,七年始以讣还。巡按凡会五人,华亭张蓥、安化璩安、涞水张鹏、通许贾恪、蜀人黄纪是已。纪不及相见,而于先人尝奉赙也。天顺二年,有两广之行,广东巡按者,吕益、白侃、庄歙、李曰良、王朝远、涂棐。棐尝遇之道次,清军则宋荣,采珠则吕洪,护军则王齐。广西巡按则吴祯、吴绰、刘渊、袁纪祯。又协赞清军者易广,广东勘剧贼刘清事又有冯定。乙酉岁复来宣府,则有吴编、冯昱、展毓,与今冯徽,又四人矣。御史巡按,祖宗成宪也。一方得一人,则一方倚赖之,一年得一人,则一年倚赖之,不得其人则否,其所任不既重乎!
○西园雅集图临本
西园雅集图,李伯时之笔,不可知已,仅于黄文献公晋卿述古堂记中得之。近时杨文贞公尝见刘松年临本,杨文定公尝见赵仲穆临本,然皆有不同处。予尝于董仲鲁中舍家见匹纸水墨入细一卷,亦奇绝,不曾装裱,亦无题欵,不知为何人笔也。
●水东日记卷三十四
祷祈道释文
太监陈芜恩宠
白乐天画像
西园雅集人数
宣府卫所屯堡等数
窾外同事诸将
○祷祈道释文
宋欧阳文忠公、朱文公文集具在,无作祷祈道释之文。若南丰诸公则有之。又如范文正公用水陆斋荐祖先,文山丞相有诞节升遐保安等诸疏。近世名卿,若杨东里先生,志同欧、朱,杨文定公则尝以母疾有集庆之为,于节庵巡抚河南、山西,每旱辄有雷坛丹词,亦见各不同耳。
○太监陈芜恩宠
御用监太监陈芜,交址人,永乐丁亥入内府。宣庙为皇太孙,芜在左右,既御极,即升太监,赐姓名曰王瑾,字润德,又赐「肃慎」图书,武定州还,赐玉带、金鞍、廐马、金帛、宝楮。陈庐陵循志云,东夷北虏西戎南蛮窃发,芜皆与征行,皆被重赐。又尝被赐诗章,及范金为图书四,曰「忠肝义胆」、曰「金貂贵客」、曰「忠诚自励」、曰「心迹双清」以赐之,且予两夫人及养子陈林一官,令亦从其姓曰王春也。其景泰中疾,命太医官八人络绎赍御药往视,中官遗金帛饮馔、问安否不绝于道,既卒,官其族与其从者十二人,赐祭,赐帛,赐钞五十万缗,谓内臣恩宠鲜有出其右者。盖芜又有保抱皇子之功,志秘不言也。中官之宠任,肇于文皇,如孟继诸人,可知自后益盛矣。尝记童时芜过太仓,封西洋宝船,势张甚,此志所不具闻。芜性慈仁,而其下人则不可犯,盖中官通病云。
○白乐天画像
白乐天画像一幅,二像对立,一则五十时容,一则六旬后真也,上有自赞,别称为蓬婆 【 洛南地名。】 仙,此幅元末尚存北方人家。
○西园雅集人数
西园雅集图,杨东里云,尝见熊天慵先生所题诗及黄文献公述古堂记,皆十六人。文献据郑天民之记,郑记作于政和甲午,可征无疑。但刘松年临本无张文潜、李端叔、陈无已、晁无咎四人。盖临伯时者,如僧梵隆、赵伯询辈非一人,不能无异矣。杨文敏公题叶石林所序本则云,此十二人,盖李伯时、王晋卿、苏氏兄弟、蔡天启、黄鲁直、秦少游、米元章、王仲至、刘巨济、陈碧虚、圆通大士也。考之郑天民记,复增张文潜、李端叔、陈无已、晁无咎为十六人。及观陈思允所题,则又少李端叔、陈无已二人,为十四人。今此本于思允所述相似,独卷首增张文潜为四人,则与述古堂所记实同,而于石林、天民序记皆不相合。此二说有不同,文敏说亦欠明白,当考。
○宣府卫所屯堡等数
宣府在居庸西北,其东自永宁卫南口起,迤西至西阳河南土山台、大同天城卫界止,一千九百七十三里三百二十六步,沿边腹里?台隘口八百二十二座处,有镇守、镇朔将军、总兵官、副总兵、左右参将、参将,所统万全都指挥使司为卫所者十有九,为城为宿兵墙堡者共三十二。盖中军,宣府前、左、右三卫,兴和守御所,城一,赵川、大小白杨、葛峪、常峪、青边口堡六。北路,口外开平卫在独石城,龙门守御所在李家堡,有龙门卫城,有马营、云州、赤城、鵰鹗堡。又有守长安岭、怀来卫中所,通为城堡者八。东路,怀来、永宁、隆庆左右、保安五卫,美峪守御所。又有守隆庆州永宁卫后所,隆庆、保安二州,永宁一县,而总为城者五。西路,万全左右、怀安、保安右四卫,城三,柴沟、西阳河、洗马林、新河、张家二口堡五。南路,蔚州卫,广昌守御所,二城。又有顺圣川东城,旧弘州西城,而直隶隆庆卫在居庸,粮刍亦属宣府。广灵、灵丘二县隶大同府,则惟拨军守戍焉。成化元年修饬,旧有拒敌堡五十二,屯堡七十九,新增筑屯堡五百七十二。新旧屯堡编以千文,起「天」字屯堡,止「于」字屯堡,通七百三座。增补虏使边氓往来孔道暖铺,通前后共六十九座。编第用字,则知、仁、圣、义、忠、和、孝、友、睦、婣、任、恤、礼、乐、射、御、书、数、文、行、信、教、杜、子、美、上、韦、左、相、八、荒、开、寿、域、一、气、转、鸿、钓、霖、雨、思、贤、佐、丹、青、忆、老、臣、岂、是、池、中、物、繇、来、席、上、珍、庙、堂、知、至、理、风、俗、尽、还、淳云。各属原额屯操守战官军、舍、余、土兵等六万六百六十六员名,是年报夏季数,除逃亡外,实五万七千二百六十一员名,实食粮文武官吏军兵五万四千八十八员名。骑操走递马驴二万三千四百八十二匹头,边储细粮一百五十五万九千二百五十九石三斗九升三合二勺,马料豆四十万七千一百六十四石二升二合七勺,银一十一万三百八十七两六厘,绵布三十七万二千八百六十七匹二丈四尺四寸,绵花三十五万二千七百一十八斤二两三钱,马草六百一十三万九千六百八十二束六分。奉勑官田者,是年买补官牛五千七百一头,作一千八百九十八具零二头,垦地四千一百六十九顷六十亩,收粮七万一百二石二斗九升一合,买马一千五百十九匹,详见玉音碑。碑所遗,则是岁饲牛所余藳秸八万九千一百五十六束一分,每束重一十七斤,易银二千五百二十两四钱七分,俱充公用。卫所公务牛四百八十四头,地三百六十一顷八十五亩,得粮八千九百五十二石一斗三升四合。驿站公务牛九十五头,地九十一顷,得粮一千八百一十二石六斗三升二合。卫所以给公私百需站道,以为慰劳行役之费,亦肇自是年,继是而有为则月益而岁增矣,当不一书。
○窾外同事诸将
予自景泰三年夏至宣府,十一月奉勑协赞窾外军务,七年十一月奉讣还。于时曹州李公秉总督边储,参赞军务,兼理巡抚,进提督军务。总戎则都督纪广,其副都督杨能。广卒于位,都督过兴代之,暂设而即去。有副将都督卫颖,参将署都督张钦,即予所谓官多而不和者。能被召以怀来参将都督杨信升副总兵,代信者,都指挥夏忠。不久忠卒,署都督佥事赵辅寔代之。若万全右卫,则都督江福,后以事免。代之者参将都指挥张林,兼守西路也。天顺八年秋,予以巡抚重临上谷,适又受代李公焉。兹特以窾外昔日同事诸将佐具列于前,而今日之所与, 【 据今丁亥夏四月而后凡见任者,其前后更调不重见也。】 则续书之。
镇守独石等处宣府副总兵、后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孙安。
右参将提督守备万全都司都指挥佥事周贤。
协同提督守备怀来卫指挥同知吴良。
赤城随哨把总指挥梁翥、马英、杜旺、郑友、薛显、周源。
守备都指挥使王林。
佥事张林、沈礼、黄瑄、张杰、王荣、申义、张寿、郑祥。
指挥同知陈忠、张琥, 【 此句「张琥」二字原脱,今据明弘治本补。】 佥事常贵。
协同守备指挥使王鼎、朱通、吴升、姚瑄,同知王荣。
佥事绳矩、沙泉、吕贵、程道、阎敏。
中军:
镇守宣府镇朔将军、总兵官、前军都督府都督同知颜彪。
协同镇守右副总兵、后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张瑀。
协同镇守副总兵都指挥佥事黄瑄。
随哨把总都指挥同知孙素、王祥、杜俊。
署都指挥同知江山。
都指挥佥事傅岩、孟玺、文瑄、徐纲、乔清。
指挥使高宁、董鋐、杨琳、祝雄、杨瑄。
指挥同知施祥、陈浚、尚得、曹琮、胡佐。
指挥佥事欧恕、王俊、周贤、周宏、白振、康宁、于升、赵琮。百户于海、石泉。
守赵川堡指挥佥事王雄。
守葛峪堡指挥同知罗镇。
守大白杨堡指挥佥事俞胜。
守小白杨堡指挥佥事王鉴。
万全都指挥使司军政都指挥同知周玉。
协同军政兼管屯田署都指挥佥事李绂。
河南都司轮班都指挥佥事林深。
署都指挥佥事薛铎,指挥使方宽。
北路:
镇守独石、马营等处左参将都指挥使李刚。
协同镇守都指挥佥事李延。
守备独石城署都指挥佥事郭瑄。
协同守备指挥使吴升。
守备马营堡都指挥佥事张寿。
协同守备指挥使王鼎。
守备云州堡指挥同知张琥。
守备赤城堡都指挥同知刘政。
守备鵰鹗堡指挥使姚瑄,同知郑祥。
守备长安岭都指挥佥事申义,佥事赵升。 【 此句上明弘治本有「指挥」二字。】
守备龙门卫指挥使陶洪。
守备龙门所指挥佥事阎敏。
东路:
镇守怀来、永宁等处参将都指挥同知阴杰。
守备怀来城指挥佥事吴清,同知梅盛。
守备保安新城指挥佥事程道。
守备安旧城正千户王曦。
守备永宁都指挥同知郄伭,佥事马刚。 【 此句上明弘治本有「指挥」二字。】
守保隆庆州指挥佥事汪溶。
守四海冶堡指挥佥事邹伦、焦圯。
西路:
镇守万全右卫等处右参将署都指挥佥事蒋良。
协同镇守指挥同知张顺。
守备万全右卫都指挥佥事胡观。
守备万全左卫都指挥佥事楚祯。
守备怀安等卫署都指挥佥事周隆。
守备柴沟堡署都指挥佥事许宁。
守新河口堡指挥佥事秦林、孔海。
守洗马林堡指挥同知李泰。
守张家口堡指挥使秦亮。
守西阳河堡指挥使贾熊。
南路:
守备蔚州都指挥佥事牛玺。
守备顺圣川二城都指挥同知梁泰、杨文。
守本川东城指挥佥事张暠、时兴。
守本川西城指挥佥事刘忠。
同知宋遇,佥事王钺。
守广昌所指挥佥事孙冕、宋质。
守广灵县指挥使陆铎。
守灵丘县指挥使章琮。
直隶保安州知州魏鉴、俞泽。
隆庆州知州师宗文、李鼒。
永宁县知县李秀、高翔。
●水东日记卷三十五
中堂事记纪行录
元重建羊太傅碑
○中堂事记纪行录
往年在京师读周伯温近光集,颇知胜国时北出道里风土之详。近见张耀卿参议纪行、王学士仲谋中堂事记,皆吾徒今日所不可不知者。纪行录全文,事记则节取有关于道里风土者耳。
王曰:「中统二年二月五日丙寅未刻,发自燕京,是夕宿通玄北郭。六日丁卯午憇海店,距京城廿里。是晚宿南口新店,距海店七十里。七日戊辰卯刻,入居庸关。世传始皇北筑时居庸徒于此,故名。两山巉绝,中若铁峡。少陵云『硖形藏堂隍,壁色立积铁』者,盖写真也。控扼南北,实为古今巨防。午憇姚家店。是夜宿北口军营,距南口姚店三十里而远。八日己巳辰刻,度八达岭,于山两间俯望燕城,殆井底然。出北口,午憇棒棰店,天容日气与山南绝异,以暄凉较之,争逾月矣。午饭榆林驿,其地大山北环,举目已莽苍沙碛,盖古妫川地也。是夜宿怀来县,南距北口五十三里。县东南里许有酿泉井,水作淡鹅黄色,其曰玉液即此出也。官为制务,岁供御醪焉。九日庚午,过统墓店。询其名,土人云店北旧有统军墓,故称。是夜宿雷氏驿亭,地形转高,西望鸡鸣山,南眺桑干上流,自奉圣东诸山下注,白波汹涌,若驱山而东。鸡鸣山者,昔唐太宗东征至其下,闻鸡鸣,故名。东南距怀来七十里而远。十日辛未午刻,入宣德州。十一日壬申,为一日留,距雷氏驿九十里。癸酉行六十里,值雪,宿青麓。十三日甲戌,至定边城憇焉,盖金所筑故城也。是夜宿黑崖子,距青麓九十里。十四日乙亥,抵榷场峪,盖金初南北互市之所也。是夜露宿双城北十里小河之东南,距黑崖甸北一百有五里。十五日丙子停午至察罕脑儿。申刻大风作,玄云自西北突起,少顷四合,雪华如掌,平地尺许。乱滦河而北,次东北土塿下,羣山纠纷,川形平易,因其势而广狭焉。泉流萦纡,揭衣可涉,地气甚温,大寒扫雪,寝以单韦,煦如也。沙草氄茂,极利畜牧。按地志,滦野盖金人驻夏金莲源陉一带,辽人曰王国崖者是也。留八日而发,距双城七十里。二十三日甲申,次鞍子山,南距滦河四十里。二十四日乙酉,次桓州故城,西南四十里有李陵故台。未刻朔风发发,雨霰交作,传令方春牧马不胜寒克,瘦弱者悉用毡毳答复其背,否者以法从事。二十六日丁亥,晨霜蔽野,如大雪,日极高,阴凝始释。距鞍子山廿有五里。是日完州人来自和林城,说迤北正三月间地草自燃,东自和林,西至炊州,其燃极草根而止,水湿处愈甚,人往来者须以毡濡水覆其上可越。又有黑风掠人面如灼,兵械及山椒遇夜皆有火出,在山者如列炬然。或者云:火,兵象,皆北兵自焚消烁之兆。二十七日戊子,次新桓州,西南十里外南北界壕尚宛然也。距旧桓州三十里。二十八日己丑饭新桓州。未刻扈从銮驾入开平府,盖龙飞之地,岁丙辰始建都城,龙岗蟠其阴,滦江经其阳,四山拱卫,佳气葱欝,都东北不十里有大松林,异鸟羣集,曰察必鹘者,盖产于此。山有木,水有鱼,盐货狼藉,畜牧蕃息,大供居民食用。然水泉河大冰负土,夏冷而冬冽,东北方极高寒处也。按方志,盖东汉乌桓地也。距新桓州四十有五里。」
张曰:「岁丁未夏六月初吉赴召北上,发自镇阳,信宿过中山。时积阴不雨,有顷开霁,西望恒山之绝顶,所谓神峯者,耸拔若青盖然,自余诸峯历历可数,因顾谓同侣曰:『吾辈此行其速反乎?此退之衡山之祥也。』翌日出保塞,过徐河桥,西望琅山,森若剑戟,而葱翠可挹。已而繇良门、定兴抵涿郡,东望楼桑蜀先主庙。经良乡,度泸沟桥,以达于燕。居旬日而行,北过双塔堡、新店驿,入南口,度居庸关,出关之北口,则西行经榆林驿、雷家店及于怀来县。县之东有桥,中横木,而上下皆石,桥之西有居人聚落,而县郭芜没。西过鸡鸣山之阳,有邸店曰平舆,其巅建僧舍焉。循山之西而北,沿桑干河以上,河有石桥,繇桥而西,乃德兴府道也。北过一邸曰定防水,经石梯子至宣德州,复西北行,过沙岭子口及宣平县驿,出得胜口,抵扼胡岭下,有驿曰孛落。自是以北诸驿,皆蒙古部族所分主也,每驿各以主者之名名之。繇岭而上,则东北行始见毳幕毡车,逐水草畜牧,而已非复中原之风土也。寻过抚州,惟荒城在焉。北入昌州,居民仅百家,中有廨舍,乃国王所建也。亦有仓廪,隶州之盐司。州之东有盐池,周广可百里,土人谓之狗泊,以其形似故也。州之北行百余里有故垒隐然,连亘山谷。垒南有小废城,问之居者,云此前朝所筑堡障也。城有戍者之所居。自堡障行四驿,始入沙陀,际陀所及,无块石寸壤,远而望之,若冈陵丘阜然。既至,则皆积沙也。所宜之木,榆柳而已,又皆樗散而丛生,其水尽咸卤也。凡经六驿而出陀,复西北行一驿,过鱼儿泊。泊有二焉,周广百余里,中有陆道达于南北。泊之东涯有公主离宫之外垣,高丈余,方广二里许,中建寝殿,夹以二室,背以龟轩,旁列两庑,前峙眺楼,登之颇快目力。宫之东有民匠杂居,稍成聚落。中有一楼,榜曰『迎晖』。自泊之西北行四驿,有长城颓址,望之绵延不尽,亦前朝所筑之外堡也。自外堡行十五驿,抵一河,深广约什滹沱之三,北语云翕陆连,汉言驴驹河也。夹岸多丛柳,其水东注甚湍猛,居人云中有鱼,长可三四尺,春夏及秋捕之,皆不能行,至冬可凿冰而捕也。濒河之民,杂以蕃、汉,稍有屋室,皆以土冒之,亦颇有种艺,麻麦而已。河之北有大山,曰窟速吾,汉言黑山也。自一舍外望之,黯然若有茂林者,迫而视之,皆苍石也。盖常有阴霭之气覆其上焉。自黑山之阳西南行九驿,复抵一河,深广加翕陆连三之一,鱼之大若水之捕法亦如之。其水始西流,深急不可涉,北语云浑独剌,汉言兔儿也。过河而西行一驿,有契丹所筑故城,城方三里,背山面水,自是水北流矣。繇故城西北行三驿,过毕儿纥都,乃弓匠积养之地。又经一驿,过大泽泊,周广约六七十里,水极澄澈,北语谓吾悞竭脑儿。自泊之南而西,分道入和林城,相去约百余里。泊之正西有小故城,亦契丹所筑也。繇城四望,地甚平旷,可百里外皆有山,山之阴多松林,濒水则青杨丛柳而已,中即和林川也。居人多事耕稼,悉引水灌之,间亦有蔬圃。时孟秋下旬,麻麦皆槁,问之田者,云已三霜矣。繇川之西北行一驿,过马头山。居者云上有大马首,故名之。自马头山之阴转而复西南行,过忽兰赤斤,乃奉部曲民匠种艺之所。有水曰塌米河注之。东北又经一驿,过石堠。石堠在驿道旁,高五尺许,下周四十余步,正方而隅,巍然特立于平地,形甚岢峻,遥望之,若大堠然,繇是名焉。自堠之西南行三驿,过一河,曰唐古,以其源出于西夏故也。其水亦东北流。水之西有峻岭,岭之石皆铁如也。岭阴多松林,其阳帐殿在焉,乃避夏之所也。迨中秋后始启行,东道过石堠子,至忽兰赤斤, 【 山名,以其形似红耳也。】 东北迤逦入山,自是且行且止,行不过一舍,止不过信宿,所过无名山、大川不可殚纪。至重九日,王师麾下会于大牙帐,洒白马湩,修时祀也。其什器皆用禾桦,不以金银为饰,尚质也。十月中旬,方至一山崦间避冬,林木甚盛,水坚凝人,竞积薪储水以为御寒之计。其服非毳革则不可,食则以膻肉为常,粒米为珍。比岁除日,辄迁帐易地,以为贺正之所。日大宴所部于帐前,自王以下,皆衣纯白裘。三日后方诣大牙帐致贺礼也。正月晦复西南行。二月中旬至忽兰赤斤,东行及马头山而止,趁春水飞放故也。四月九日,率麾下复会于大牙帐,洒白马湩,什器亦如之。每岁惟重九、四月九,凡致祭者再,其余节则否。自是日始回,复繇驿道西南往避夏所也。大率遇夏则就高寒之地,至冬则趋阳暖薪水易得之处以避之,过以往,则今日行而明日留,逐水草,便畜牧而已。此风土之所宜,习俗之大略也。仆自始至迨归,游于王庭者凡十阅月,每遇燕见,必以礼接之。至于供帐、衾褥、衣服、食饮、药饵,无一不致其曲,则眷顾之诚可知矣。自度衰朽不才,其何以得此哉!原王之意,出于好善忘势,为吾夫子之道而设,抑欲以致天下之贤士也。某何足以当之,后必有贤于隗者至焉。因纪行李之本末,故备志之。戊申夏六月望日太原张德辉谨志。」
○元重建羊太傅碑
晋故使持节侍中太傅巨平成侯羊公之碑:公讳祜,字叔子,泰山巨平人也。其先晋羊舌大夫之冑。当汉中兴,始自南阳,家于岱野,缨冕相继九世于公矣。显祖南阳太守,皇考上党太守,咸有名。公承俊烈之高风,应明哲之盛代,德擅规模,仁诚慈惠。夫其器量弘深,容度广大,浩浩乎固不可测已。其志节言行,卓尔不羣,游神玄府,散志青云,弘之以道籍,博之以艺文。于是仁声远耀,芳风流遐。年十有七,上计吏察孝廉州辟,皆不肯就。羣公休之,四府并命,盘桓累载,乃公交车征拜中书郎、秘书监。于时当晋之盛,□扬英儁,乃引公为相国从事中郎,迁中领军。遇革命之期,任受禅之会,秉文经武,以集大晋之祚。皇采增晖,帝威远御。纬绝代之风,弘虞、唐之绪。帝嘉厥庸,雠以大国。公乃逡巡固让,裁居小邦,天子詹咨,仍复拜公中军将军、散骑常侍。内厘王度,外绥区域,严恭寅畏,帝命允饬,运国威于钩陈,握皇枢于紫极,于时之盛,未有上公者也。拜卫将军、尚书仆射,以揆天机,崇成大业。帝道缉熙,泰阶允肃。以江寇未夷,乃命公都督荆州诸军事、侍中、车骑将军,开府辟命。公乃养民阜财,开斥国界,创筑五城,以防寇卫境。然后阐敷皇风,怀远以德,□大同之业,思王道之则,齐其人,均其泽,军无虞警,民不疲劳,农功□畴,百姓布野,羣黎被德,殊俗望风,吴人感服,襁负而至者四万余口。进位征南大将军。公虽享茅土,历登台阶,吐飡下士,二于姬公。方将殪戎吴□国吊民,然后寝甲戢兵,辞功退身,以优游乎初好,此公之素志也。会遘笃疾,春秋五十有八,咸宁四年十有一月庚寅薨于京邑。天子痛悼,遣使持节追赠侍中、太傅、南城侯印绶,赙吊加□常也。及其葬,上亲临过车骑,谥曰成侯。天子以公德高勋大,而屡辞封爵,故复建南城之国,特以封公。公誓让终始,上未之许。及其薨也,夫人夏侯氏追公克让之志,遂不以敛。公自出身以暨于终,忠言不辍于口,嘉谋不废于心,成其业,不处其功,勤其勋,不荣其禄,仪形言行,动为世范。暨六年春平吴,策诏曰:「故太傅、巨平侯羊祜造建平吴之规,潜谋远略,与众殊虑,勋业不遂。然荡灭之计,卒如祜策,用能夷旷世之寇,捄黎民之患。勋烈弘着,而宠不逮身,其遣使以克定之功,策告祜庙。昔汉氏封萧何夫人为侯,以崇显元功,亦古之令典,封祜夫人为万岁乡君,五千户,赐绢万匹。」于是故吏高文、奚廉等佥以公德高而志卑,位优而行恭,徽猷被于江汉,□□□于羣生。涉其风者,皆贪夫反廉,懦夫立志。虽夷、惠之操奋乎百世,曷以尚德□□□□未殒奇谋,潜略清□,□功遗绪,靡所置心,乃共碣石,刊勒盛■〈车丸〉,永表风烈焉。
其辞曰:天临有晋,乃降皇辅。猗与惟公,应期协矩。聪哲神睿,乃文乃武。□□□虞,□渊其度。翼翼□明,孝思以形。乃耀高风,辞爵让荣。为而不有,志凌泰清。如何不吊,中年殒□。□□□□□□□末□□□刊□□是表是旌。
此碑吾邑大夫襄阳郑达所惠后题云:至正四年甲申秋九月,昭勇大将军襄阳万户杨克忠重立,庐陵罗琛镌。考之许文忠公有壬尝云:太傅之功业见于史,其未就交辟,郭奕以为今之颜子。其论三年之丧,欲革汉、魏之薄,兴先王之法,以敦风俗,盖有儒者之风。使及孔门,殆庶几乎。此其立德立言又备矣。陆抗谓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未为尽之。堕泪碑繇梁及今至于四刻,若今访旧文而刻之石,繇京师而致之岘首者,编修官杨伊志卿也。今观是碑多阙字,其字体结构虽彷佛当时,亦恐有遗漏失真之弊。其即编修之所为,抑亦万户别为之,皆不可知已。谩记之云。
●水东日记卷三十六
诗林广记参评
○诗林广记参评
诗林广记,元至正中蔡正孙氏所著,前集十卷,以晋陶渊明,唐杜甫、李白、韦应物、刘禹锡、韩退之、柳子厚、王摩诘、李义山、王建、杜牧、孟郊、贾岛、孟浩然、卢仝、郑谷、李贺、唐彦谦、韩偓、杜荀鹤、陆龟蒙、白居易、(元稹附)、薛能、王驾、张佑、薛道衡、李涉、王播、韩翃、张继诸人诗,证以名人评议,间附己见,亦多可观。闲中偶见此本,为赘一二,与同志者商榷焉。
陶渊明诗,刘后村云云。
后村此语虽不失为尊坡,谓之至论,则未也。
附王介甫桃源行,高斋诗话云云。
此诗槩言秦乱,犹言嬴氏父子不道久矣。初非于此,以世次先后叙列言也,高斋过矣。此却与东坡二疏赞不同。
杜子美诗,朱文公云云。
文公此语,万世不易之论。盖取法于上,自当如此。作文皆然,学者不可忽也。近世士人惑于苏文生「啜菜羹熟吃羊肉」之语,更不肯做向上工夫,卒之又下于苏数倍也,何怪?
杜子美和早朝大明宫诗,梅圣俞金针诗格云,胡苕溪云,山谷之言云云。
山谷说当矣。
杜子美樱桃诗,诗眼云云。
潜溪所谓搜求事迹,排比对偶,出于勉强之言,甚当。
附韩退之谢赐樱桃诗,胡苕溪云云。
色香味在,名果多具此,况又樱桃耶?苕溪之议过矣。
杜子美九日诗,杨诚斋云云。
诚斋二说,学者所当知。
杜子美绝句诗,室中语云云。
后山诗语与王、杜二诗未伦,以为无媿前人,恐误后学。
杜子美羌村诗,杨诚斋、冷斋夜话云云。
「夜阑更秉烛」,「更」字作平声读是。
杜子美何将军宴诗,胡苕溪云云。
杨东里东郭南园宴集三诗皆用此体。
杜子美缚鸡行诗,洪容斋、文章正宗、步里客谈、师民瞻云云。
诗与文稍异者,以诗兼兴趣,有感慨调笑风流脱洒处,如长诗落句,翻空旁入,作散场语是也,然时一出奇可耳。前元诗人陈孚刚中集中歌行,则全用此体,观者审之。
李太白登凤凰台诗,后村诗话云云。
「崔颢题诗在上头」,太白语也。瞿宗吉诗话乃云:「时人因太白不作黄鹤楼诗,此作讥之。」误矣。宗吉以博记能吟自负,乃犹若是,可不戒哉!
李太白宫词,胡苕溪云云。
苕溪间有发明,如此等则似太不知诗矣。李尚有「风吹柳花满店香」,杜尚有「竹光团野色」,将不曰「柳安得香,竹何为有光」耶?
李太白宫词,巩溪诗话云云。
诗话太白之讥,亦清议中所不可少者。虽然,元微之李、杜优劣之评,不能胜昌黎金薤琳琅之说。善学古人者,自解领会,各不相掩可也。
韦苏州郡中与诸文士燕集诗,附东坡效韦苏州诗,蔡氏云云。 【 「身当疾病思田里,邑有流亡愧俸钱。」「自惭居处崇,未覩斯民康。」】
韦苏州诗,他如「相敦在勤事,海内方劳师」、「理郡无异政,所忧在素餐」、「何当四海晏,甘与齐民耕」。「顾谓军中士,仰答何由申」,与夫「丈夫当为国,破敌如摧山」、「上怀犬马恋,下有骨肉情」等句,讽咏反复,真能使人动心,此前辈大儒所以酷爱之。东坡诗意,盖亦宁不足于乐天,而独归苏州,以乐天晚年颇惑道、释,而诗亦有纎艳淫媟之失故也。
刘禹锡杨柳枝辞,复斋谩录云云。附杨巨源折杨柳诗,胡苕溪云云。
谢迭山说诗本作「水边杨柳绿,烟丝曲尘」,既无精考,从迭山本,亦不害其为佳句也。
刘禹锡酬柳子厚家鸡之赠诗,附子厚寄梦得诗,附后山纪徐僊效山谷书诗,附东坡酬柳氏二外甥求笔迹诗,蔡宽夫诗话、复斋谩录云云。
柳、刘此诗往复八首,今见柳集。「元和脚」者,说者谓柳公权,元和间有书名,此必指公权者,近之。意者以公权字体言也。若东坡又云「元和手」,愈不可晓矣。东坡火急,固因子厚,而后山天厄人穷,则东坡海市诗亦云其相师相推尊,固如此也。
刘禹锡赠白乐天诗, 【 自注云:高山本高,高门使之高,二字为义不同。】 三山老人语录云云。
李颀「片石孤峯窥色相,清池白石照禅心,」唐人亦未尝忌重迭也。
韩退之方桥诗,蔡宽夫诗话云云。
「作」,唐韵已在「佐」韵造也,亦见子史书,皆韵去声。唐人集中多自注。音「佐」者,以别入声「作」字耳,不闻以为方言也。蔡宽夫旁引曲证,力以方言为说,类新奇己见矣。三百九十桥在苏城内,今苏州人不闻以「十」为「忱」音。且韩公邓州人,张公又虢州刺史,不知何以却用吴中方言。使如所云,不知苏黄门「我读君诗笑无语,恍然再见储光羲」,「储」字又必用呼作何声耶?尹和静先生有言:「训经而欲新奇,无所不至矣。」予于是亦云。
韩退之古意诗,附乐天月中桂诗,杨诚斋云云。
「何不中央种两株」,乐天语固多有类此者,诚斋以惊人句属之,则恐未然。盖诚斋之好尚意向与之投合耳。李商隐马嵬诗,后人尚以为浅近。徐凝之瀑布,郑谷之雪诗,石曼卿之认桃辨杏,东坡一以陋恶归之,不亦宜乎!要之「白俗」之讥,亦出至公,而盛唐正音,兹所以为不可及欤。
柳子厚南涧中题诗,苏东坡云云。
「漠漠炊烟村远近,冬冬傩鼓埭西东。三乂古路残芜里,一曲清江淡霭中。外物已知如弊屣,此身无伴等覉鸿。天寒寂寞篱门晚,又见浮生一岁穷。」此陆放翁诗也。朱文公于一时文人最慎许可,而于放翁加推服焉。其跋此诗引季札闻歌小雅,苏公读柳子南涧诗为言,不复详说,而惟致感叹之意,盖欲后之学者致思而自得之耳。
王摩诘辋川庄诗,石林诗话、雪浪斋日记云云。
石林、雪浪论连绵字皆切。
王摩诘山中送别诗,并附诗,胡苕溪云云。
诗不有反前人之意而用之者乎?况相思之切,归与不归,思之至矣。苕溪知录此诗,又从而吹毛之,不思之过也。
李义山诗,古今诗话、冷斋夜话云云。对雪诗,蔡载集云云。
义山固是用事深僻之开先,杨大年诸公亦推波助澜矣。老坡一出,而才高学富,至于全篇首尾句句用故事成说,则去盛唐为益远而不可救矣。
附林和靖书寿堂壁诗,胡苕溪云云。
苕溪说是,此诗与文所以异也。
李义山登乐游原诗,杨诚斋云云。
亡友沈文敏宪副有俊才,尤善论诗,然居常好诵义山登乐游原末句,人颇疑之。景泰初,出官于闽,道中寄友诗亦曰:「回首红尘人去远,夕阳西望泪沾缨。」愈以为非远大之兆。不十年,竟卒于闽。
附程明道修禊诗,杨龟山云云。
明道先生尚有诗云:「莫辞盏酒十分醉,只恐风花一片飞。」亦是此气象。
王建宫词,陈辅之诗话云云。
迭山云:「说落花气象便萧索。此诗从落花说归结子,便有生意。」
王建宫词,附杜牧之秋夕、王昌龄长信宫秋词,苕溪丛话云云。
杜牧之秋夕、王昌龄长信宫秋词,此等诗人能识之,乃谓与王建宫词杂,苕溪之言非是。两诗亦有谢迭山所说诗意,不可不知。
杜牧之赤壁诗,许彦周诗话云云。
诗人提掇二乔言之,霸业固在其中矣。痴人听梦,彦周之谓欤?
杜牧之题乌江亭诗。
他本多作「不可期」,此本近是。忌迭之说,虽未必然,然亦不宜尔也。
附王介甫题乌江亭诗,胡苕溪、刘后村云云, 【 吕温:「天下起兵诛董卓,长沙义士最先来。」】 谢迭山、蔡氏云云。
后村之说当矣。迭山又引柳文箕子庙碑阴语,亦甚当。苕溪陋矣。观王荆公诗,何等衰飒,牧之此诗,何等精神。
杜牧之怅别诗,附田昼诗,蔡氏云云。
田承君「汴宋人弟病兄孤」,此必摘杜集书帖中语,蔡氏失于考证而拈出之。
杜牧之绝句诗,石林诗话云云。 【 「清时有味」,「白首无能」。】
石林所记,亦可以为世戒。
杜牧之赵使君诗,附元厚之哀曹觐诗。
吾家石本如此,知传刻之误多矣。
贾浪仙下第诗、题裴晋公第诗,闻见录云云。自注诗,隐居诗话云云。
读贾阆仙题裴公第及下第等诗,知唐人之不闻道,岂独孟东野哉!夫贤人君子之所为,亦求诸其身而已矣。阆仙一第不偶,则伤己而尤人。一诗得意,则汲汲于求人之知,至欲以为其身之进退,亦甚乎!其昧道已然。此等诗,选唐音者,皆不着目。吾于杂选唐诗而知唐音之精不可及也。
卢玉川山中诗,胡苕溪云云。
玉川两语自然,非介甫所易及。苕溪于此止当谓介甫仰止玉川可也。
李长吉雁门太守诗,蔡氏云云。
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经尚可疑,况史乎!史固不能无疑,又况小说杂书,出于传闻,类于游戏者乎!王荆公不满李长吉雁门太守诗是已。夫云斯须变化之物,固有咫尺不能无异者。当黑云压城之时,安知城内外甲光无日可向耶?荆公才高千古,未必有此议论。荆公而然,则其于「南风吹山作平地,夫容泣露香兰笑」,又何如其为长吉言也?学者要须识此。
韩致尧雷公诗,附朱乔年冬干诗,蔡氏云云。附朱文公闻雷有感诗。
韩偓雷公诗,朱乔年冬干诗,晦庵壬子三月廿七日闻迅雷有感诗,皆名世。大抵前二诗有用世捄民意,后一诗有愤世疾邪之心焉。尝记景泰中,一日诸公高会,友人汤公让酒间扬言曰:「胤绩夜来烧烛阅事文类聚,见闻雷三诗,意颇不惬。欲取韩致尧前二句,晦翁后二句意作一诗,以泄吾思。又有二公在前,孰若合是四句,略援一字师故事。趁韵借乃翁一工字,易去心字,如何?」语已,即朗然成诵,作瞋目嚼齿态,一座动色。噫!公让已矣。一时语虽类狂,意则可念也,因并志之。
杜荀鹤闻子规诗。
荀鹤此诗,其亦时危言塞,有为之言欤?
杜荀鹤时世行二首,蔡氏云云。
诗文无关世教,无补治道,所谓虽工何益。吾于荀鹤兹二诗,盖三复焉。有志于国家生民者,固未可以其非鸣盛之作而忽之也。
薛能绝句诗,王直方诗话云云。
「灰心缘忍事,霜鬓为论兵。」唐裴晋公语也。宋相亦有屡题此语于壁间者。盖旷百世而相感,得此心之同然也。
张佑金山寺诗,附孙鲂诗,南唐书、胡苕溪云云。
甫里赵宗文金山寺诗云:「水天楼阁影重重,化国何年此寄踪。沧海西来三百里,大江中拥一孤峯。涛声夜恐巢林鹤,云气朝随出洞龙。几度欲登帆去疾,苍茫空听隔烟钟。」此亦国朝诗可诵者。苕溪评孙鲂诗虽未尽,固已得之矣。
白乐天咸阳原上草诗,复斋漫录云云。
「春入烧痕青」,固是五字好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十字句中自不可少,各相本题,各极其趣可也,如欲以彼掩此,奚可哉!
张继枫桥夜泊诗,王直方诗话、石林诗话、复斋谩录云云。附皇甫冉宿严维宅诗,蔡氏云云。
欧阳公以「夜半钟」为唐诗语病,一时偶记说者之言耳。后人博考,乃有唐人五诗,事原又三出焉。然则读书未到欧公,又可轻议前人者乎!
●水东日记卷三十七
记瀛国公事
虞台岭观音堂记
广宁伯父子名讳
王恽征梦记
杨文敏御赐图书
葬穴昭穆
达达试马
马莲花子
○记瀛国公事
「皇宋第十六飞龙,元朝降封瀛国公。元君诏公尚公主,时承锡宴明光宫。酒酣伸手扒金柱,化为龙爪惊天容。元君含笑语羣臣,凤雏宁与凡禽同。侍臣献谋将见除,公主泣泪沾酥胸。幸脱虎口走方外,易名合尊沙漠中。是时明宗在沙漠,缔交合尊情颇浓。合尊之妻夜生子,明宗隔帐闻笙镛。乞归行宫养为嗣,皇考崩时年甫童。元君降诏移南海,五年乃归居九重。忆昔宋祖受周禅,仁义绰有三代风。至今儿孙主沙漠,吁嗟赵氏何其隆。」右诗不知何人作,尝闻节之诵一过,适过廷器指挥谈及之。为略考诸史册所书,野史所记,并附此诗于此,以竢知者。
史云:元顺帝名脱欢帖睦尔,明宗长子,母罕禄鲁氏,名迈来迪。明宗为周王居朔北,过其地纳之,生帝。尝被谗于文宗,移居广西,十三岁迎归即位。初,文宗在上都时将立之为太子,乃以顺帝乳母之夫言明宗在日素谓太子非其子,因黜之江南,而召集使书诏播告中外。时省台臣皆不敢斥言,唯讽集使速去。文宗与幼君相继崩,大臣将立帝,召诸老臣赴上都议事,集亦在列,马祖常使人告之曰:「御史有言矣。」集乃谢病,归临川。帝既立,侍臣有以旧诏为言者,帝不怿,曰:「此我家事,岂繇彼书生耶!」后至元二年二月,追尊帝生母迈来迪为真裕徽圣皇后。至正八年十一月,集卒,年七十二。
钱塘瞿宗吉诗话云:虞伯生际遇文宗,置奎章阁为学士。天历、至顺间,文治粲然可观。顺帝为明宗子,文宗忌之,远窜海南。诏书有曰:「明宗在北之时,自以为非其子。」伯生笔也。文宗晏驾,宁宗立,八月崩,国人迎顺帝立之。帝入太庙,斥去文宗神主,而命四方毁弃旧诏。伯生时在江西,以皮绳拴腰,马尾缝眼,夹两马间逮捕至大都。嫉之者为十七字诗曰:「自谓非其子,如今作天子。传语老蛮子,请死。」至则以文宗亲改诏藳呈顺帝览之,曰:「此朕家事,外人岂知。」遂得释,两目繇是丧明,不复能楷书矣。
○虞台岭观音堂记
故中书丞相、赠和宁忠献王康里脱脱公之子曰铁木儿达世,偕弟达世贴睦尔既成景贤书院,请于谭慥曰:「兴和西南五十里曰桃山,桃山之东五里曰虞台岭,供奉尚鹰每夏居焉。岁丁丑,有旨造鹰室,刻二石鼓以纪岁月矣。然其地乃草漠之冲,毂辔交错,繇秦、晋、燕、齐而北者,繇滦京、辽东而西者,道必出焉。智愚往复,良恶弗辨,不可以口舌训。惟观音大士有救水火刀毒八难之愿,虽在介冑,亦为敬礼。尝建堂两楹,道傍先生为吾记之。」予曰:「大士之愿,考之释书可见。吾俦虽罕言,然而人遇暴难,有叩蒙应者,何诚也。犹空谷呼声,非谷也,人也。大士遇人急难,无叩不答者,何明也。犹日中物影,非物也,日也。然则大士之明,实我心之诚矣。且子不见夫卜者乎,伛偻叩齿,手持蓍龟,以决吉凶,罔有弗验,盖敬愈切神愈灵。人之意气,一有所属,则草木朽腐俱为神明焉。嗟夫!蓍龟尚尔,矧大士圆通普照,出乎素愿者哉!则不待号呼,其救我难也必矣。铁木儿达世今为同知枢密事,阶资德大夫。达世贴睦尔今为侍御史,阶中奉大夫,俱有令德。视其建造,知其忠厚矣。于戏!吾尝闻诸中庸云:『诚则明矣,明则诚矣。』富哉言乎!遂为记之。」
右虞台岭观音堂记,洛阳谭慥文,至元己卯五月建,新安詹献刻,今石尚存。是年十一月,曲阜所立宣圣庙碑,欧阳元功之文,康里子山书,亦献刻焉。献盖国朝名书孟举之先也。
○广宁伯父子名讳
国朝名将刘江以中军左都督、总兵镇辽东杀倭寇事,载在五伦书悉矣。近阅杨文敏公两京类藳,乃曰:「公镇守辽东备倭寇,至即相地形势,请于金线岛西北之望海埚筑城堡,立烟墩。一日瞭者言东南海岛夜举火光,公计寇将至,亟遣马步军赴埚上小堡备之。翌日,倭船三十余艘泊马雄岛,寇相属登岸,径奔埚上。公亲督诸将伏兵堡外,山下预遣一裨将领马队要其归路,一裨将领步队与之逆战。公举炮伏发,寇大败,奔入樱桃园空堡中。合军围之,自辰至酉,擒戮无遗,生获百余人,斩首千余级。事闻,赐玺书褒谕。征公至京,面谕劳之。公对曰:『受任御寇,分所当为。此皆奉行陛下成算,及诸将士効力所致,臣不敢当其功。』上嘉其谦抑,既而封公为奉天翊卫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广宁伯,食禄千二百石,子孙世世承袭,仍遣赴镇。公疏将士有功者,升赉有差。先是,倭寇出没海上,焚民居,掠财货,杀掳生口,北自辽东、山东,南抵闽、浙,海滨州郡,无岁不被其害,官军猝不能制,往往有坐失机罪死者。至是寇害屏息,傍海千余里,兵民安生乐业,以至于今。受封之明年,是为永乐庚子,四月辛丑薨于镇,享年六十有一。讣至,上深嗟悼,辍视朝三日,遣官谕祭,追封广宁侯,谥忠武,官为营葬,赙■〈血阝〉甚厚。复给舟车归其丧,令所经州郡皆致祭。以某年某月某日葬金口御河乡。公讳荣,世居邳州宿迁。曾祖讳二公,祖讳小大,父讳江,俱追封广宁伯。曾祖妣余氏,祖妣张氏,母张氏,继母马氏,俱赠夫人。配马氏子湍袭伯爵,早卒,继室金氏封夫人,子淮早卒,安继袭伯爵,侧室高氏子麟,陈氏子正通,四人,女一人,在室孙若干人。」
及考辽阳新志,则曰:「广宁伯刘江少有大抱负,战胜攻取,累拜中军都督,总东辽戎政,能明号令,严赏罚,谨斥堠,练甲兵。永乐己亥间,倭贼屡为边患,江乃驻兵金州备之。适倭贼二千余以数十海■〈舟酋〉直逼望海埚下登岸,鱼贯行,一贼貌甚丑恶,挥兵率众,如入无人之境。瞭者飞报江,遂下令犒师秣马,略不经意。以都指挥徐刚伏兵于山下,百户姜隆率壮士潜烧贼船,截其归路。乃与之约曰:『旗举伏起,炮鸣奋击,不用命者,以军法从事。』既而贼至埚下,江被发举旗鸣炮,伏兵尽起,继以两翼而进,贼众大败,死者横仆草莽,余众奔樱桃园空堡内。我师追迫环击皆奋勇,请入堡剿杀,江不许,特开西壁以纵之,仍分两翼夹击,生擒数百,斩首千余,间有潜脱而走■〈舟酋〉者,又为隆等所缚,岸无一人得脱。凯旋之际,将士请曰:『明公见敌,意思安闲,惟饱士马。及临阵,作真武披发状,追贼入堡,不杀而纵之,何也?』江曰:『穷寇远来,必饥且劳,我以逸待劳,以饱待饥,固治力之道。贼始鱼贯而来,类蛇阵,故作此以镇服之。虽愚士卒之耳目,亦可以壮士卒之气。贼既入堡,有死而已,我师临之,彼必致死,未必无伤于我,故纵其生路以灭之。即围师必阙之意,此固兵法,顾诸君未察耳。』事闻,恩礼优隆,进伯爵云。」
按海倭之患,北自辽海,而山东,而淮扬、崇明、太仓、金山,而浙,而闽,而广、海,极钦、廉、铜柱而止,故所在有备倭官军,迄今不敢废,然侵掠之患则销熄久矣。虽本之国威圣德,所在得人,然灭倭大捷,则固无出刘忠武公之右者。忠武之功大矣。抑考之辽志作于景泰中,出五伦书后,固无补于书。文敏碑中亦无金州王家山岛之详。倭船生获,今皆有的数,书而能然,载笔者考究之功,于是有不可诬者矣。独惜两京类藳于父子名讳讹谬至是,则杨氏子弟难逭其责。噫!忠武之战功,杨公之文字传于世者,不四五十年之久,取信之难已如此,吾安得不深慨于斯哉!
○王恽征梦记
至元十七年春,某官真定,梦先祖敦武府君亲告某曰:「今济源县宋宰相陈尧叟碑文内王其姓者,即王氏远祖也,汝其识之。」廿年正月,在燕与怀州刘节使相会,问及陈相石刻,云济源见有陈尧叟读书堂故碑,但不知有无王姓者。记之以志异日求访。此元翰林学士秋涧王文定公纪梦也。
又有征梦记曰:恽官真定时,梦一老人长身缟衣,杖而告曰:「若遇而祖,能识之乎?」忆祖妣妙清君平时语恽者,熟视之,为吾大父敦武府君无疑。载拜已,乃跽而请曰:「惟王氏上世尝有显者否?」先祖曰:「今济源陈尧叟祠碑所刻王姓者,即远祖也,切识之。」时至元庚辰春三月也。恽以是异念之者无时。后八年戊子二月,韩氏子中西谒济渎,托之为求访,果于司马端明所撰四令祠堂记碑胁得元符二年春二月左中散大夫知军州事拜谒题名,乃陈之外孙王悦名氏。吁!亦异哉! 【 题名云:外孙左中散大夫知军州事王悦奉诏诣灵祠祷雨毕,参拜堂下,元符二年春二月廿九日也。刻碑之右肋。父即前宋王文简公,曾拜参知政事,名举正,字伯中,系尧佐之壻。其子诲说举正,次公所谓清德之老是也。其二子名讳,见东坡飞白记。】 不肖平生□事欲将至,必先警于寤寐间。如先君将殁,以翠微节度传迓召为御史,人以牛刀迎刺于口,断绛阳狱,斛律神自牗来告,待制翰林,有瑶阶参笔、月殿芸香之咏;驰奏 【 中统二年十二月为都事时事。】 行宫,有雪漠三更、云辎万兵之作;进读东朝,梦紫阁连延、龙马飞翔之异,是皆明征而不可诬者。故古人论梦,心官物之至灵,非但藏往,固能知来。凡天地古今之所有,无一外乎此,而有明晦远迩通塞之间。此人之所以有梦,梦之所以多变也。然有直,有象,有精,有想,唯精诚感薄,神灵之所告者,乃有占而可征。是梦也,求其所以,似亦涉因想。盖不肖每以先世旌纪寂寥,念不去怀者有年。今先祖昭告如是,此亦理之必至。所可异者,据其梦而得其实于二百载之前,若合符节,此岂止劳于想可致而论耶?又知吾先世神爽虽远,而昭昭矣。呜呼!既诱其衷,明夫系之有自,所谓阙而有待者,不知复能鉴佑,使遂其初心,少副明灵之精应乎,其或亶然。是垂老之日,即受生之年也。是不可不识。至元二十五年春二月九日记。
惟吾叶氏自先五世祖秀实公而上,邈不可知,虽家人口耳相传,闻有少保知录告身谱牒之语,而厄于下沙之徙,皆不可知。今惟宝藏公所遗至正六年五月遗嘱一通,又不知自何时脱去首幅云云之详,乃有不可得而知者。先君子每出示此书,未尝不赍咨涕洟,有千古无穷之恨也。不肖近年获见玉峯旧志,知宋西涧叶丞相屡为昆山寓公,开封郑居中之后人书扁,而昆学今尚存明伦堂扁欵,为叶忠定公书。西涧即松阳梦鼎公,而吾友郑进士时乂,居中后也。兹事既尝以扣时乂,又尝以书托浙江提学吾友张节之考问西涧者,其即忠定公否。公家去昆远,又何为而屡为昆人书扁,当必有因。盖张、郑二公皆相知,皆古心古道,好考求古人行迹,今皆未有答而死矣。噫!人事理有可订可征者,其不偶尚尔,尚奚梦之云乎!吾之怀固有切于王先生,吾之所得则何敢有冀于王先生,然则王先生独非幸哉!宣德二年二月戊寅。
○杨文敏御赐图书
上御文华后殿,召内阁杨荣面谕之,且赐镀金银刻图书五颗,曰「方直刚正」,曰「忠孝流芳」,曰「关西后裔」,曰「建安杨荣」,曰「杨氏勉仁」。杨氏自记如此,王抑庵作公传不具此,盖传惟载公行事之大者,体当然也。东里、江陵二杨公作碑志,东里略及图书,江陵不一及。而东里公云:「凡今文士感公之德,述公之行,虽有之矣。若交之久,知之深,言之信者,余两人其庶几可无愧也。」此语有斟酌。考之建安谢世之后,如抑庵公,如临川王公英,吉水钱公习礼、周公叙,皆有文字,皆有感公知己之语,而抑庵语尤切。盖抑庵之去翰林为礼部侍郎,出东里公意,而建安公则尝惜之也。
○葬穴昭穆
陈淳安卿问曰:「某问志石之制,在士庶当如何题?温公谓当书姓名,恐所未安。夫妇合葬者所题又当如何?」朱子曰:「宋故进士 【 或云处士。】 某君,夫人某氏之墓。」 【 下略记名字、乡里、年岁、子孙及葬之年月。】 又问:「某欲改葬前妣,祔于先茔,以前妣与先父合为一封土,而以继妣少间数步,又别为一封土,与朋友议以神道尊右,而欲二妣皆列于先茔之左,不审是否然?程子葬穴图又以昭居左而穆居右,而庙制亦左昭右穆,此意何也?」曰:「某闻之昭穆但分世数,不分尊卑,如父为穆,则子为昭,又岂可以尊卑论乎?周室庙制,太王、文王为穆,王季、武王为昭,此可考也。」又问明器亦君子不死其亲之意,曰吾家不曾用。
○达达试马
达达试马,凡驹生百日后, 【 「百日」,明弘治本作「百余日」。】 以骒马置山巅,羣驹见母奔跃而上,一气及山巅者上也,息而后能至者次之,再息而后至者则又次矣。
○马莲花子
北方田野人患胸腹饱胀者,取马莲花子击碎,凉水下,即泄数行,幸而愈者有也。
●水东日记卷三十八
太宗时任事十臣
黄东发社仓记
海角亭记全文
○太宗时任事十臣
太宗皇帝以任事十臣者问解缙大绅,各以实对。十人者,黄福最优,次蹇义、夏原吉、郑赐、陈洽,最下者则方宾、李至刚、刘儁。然至刚寿终,儁以节死交址,得赠谥。古亦有之,王伦尝为胡忠简公所骂,后亦尽节云。
○黄东发社仓记
宣府军民预备仓之举,予往来于怀者两年矣。去年七月,御史张海亦尝言之。顾以数年来颇有多事之名, 【 天顺四年议事回,姚大章侍郎语予云云之详。】 亦鉴耶律文正王省事之说,又尝见黄东发抚州金溪县李氏社仓记文,以是欲为复止,至今犹豫焉。近得本院咨知商学士弘载言八事,其一曰广储积,户部覆请,乃以其所言鳏寡废疾无依者作养济院,数取息一斗,则依拟行之。不知有司里胥之弊有在,而所谓养济院何尝得尽鳏寡废疾无依之人。若取息之说既不合抵斗还官旧制,亦为不才官司添一骗局名目矣。民之重困如此哉,然则东发之言亦可念矣。
咸淳七年,余承乏抚州,适岁大饥,赖抚之贤士大夫相与讲求赈贷,因多有以社仓事来谂。临川县李君德杰首以书来曰:「乡有李令君捐粟六百石为倡,将成社仓,幸因以风厉其余。」余报曰:「甚矣!社仓之法之良之可慕也。亦甚矣!社仓之弊之苦之可虑也。余前岁负丞广德,见社仓元息二分,而仓官至取倍称之息,州县展转侵渔,而社仓或无甔石之储。其法以十户为率,一户逃亡,九户赔备。逃者愈众,赔者愈苦。久则防其逃也,或坐仓展息,而竟不贷本,或临秋贷钱,而白取其息,民不堪命,或至自经。佥谓此文公法也,无敢议变。余谓非变其法也,救其弊耳。乃为之请于朝曰:『法出于黄帝、尧、舜,尚当变通。法立于三代盛王,尚须损益。安有法本先儒,而不可为之救弊。使法本于儒先,坐视其弊而不救,岂儒先所望于后之人哉!』朝廷可之。既又念临以官司之烦,不若听从民间之便也。又为之请于朝曰:『朱文公社仓法主于减息以济民,王荆公青苗法亦主于减息以济民,而利害相反者,青苗行之以官司,社仓主之以乡曲耳。故我孝宗皇帝颁文公法于天下,令民间愿从者听,官司不得与。广德社仓创于官,故其弊不一。请照本法一切归之民。』朝廷又可之。余遂得穷年余之力,经理更革,以其收息买田六百亩,永代人户认息,且使常年不贷,惟荒年则贷之,而不复收息,凡费皆取办于六百亩官田之租。甫集而余去官,未知近何如,至今犹念念不能忘此。余亲历于广德者如此。若凡他州各县之有社仓者,闻其弊往往而然,殆不胜述。及来抚州,社仓幸皆乡曲之自置,有如文公初立之本法。然亦间有名虽文公而人不文公,其初虽文公而其后不文公,倚美名以侔厚利者,亦已不少。余方为之悚然以惧,何敢更以官司预社仓之事哉!大抵小民假贷,皆起于贫。贷时则易,还时则难。贷时虽以为恩,索时或以为怨。傥稍从而变通之,鸠钱买田,丰年聚租,荒年赈散,不惟不取其息,并亦不取其本,庶乎有利而无害。」凡皆余答李君之说如此,而未敢以为信也。未几,金溪李君沂复以社仓法来俾余为记,阅其始末,盖一家自为之计,而依法惟取二分之息,不借势于官,不鸠粟于众,故能至今无弊,利民为博。今岁之歉,一邑赖之。置仓如此,信能以文公之济人者济人矣。然有治人无治法,良法易泯,流弊难防。君能如文公,更望君之子孙世世如君也。因录所报李君之说以遗之。先是,郡之新丰饶君景渊亦尝以社仓求余为说,其法取息视文公尤轻,贷而负者去其籍,而不责其偿,事益省而民益安,并书以遗之。咸淳七年冬至日承议郎权发遣抚州军州事节制军马黄震记。
○海角亭记全文
钦、廉、雷在百粤,距中国万里而远,郡南皆岸大洋,而廉又居其折,故曰海角。有亭在城西南隅,昔人以是名之。岁远代易,废亦久矣。延佑三年秋,余使过郡访其地,得于荒芜乱水之间,欲复之未能也。属之郡吏,曰诺。明年来告成,请记之。夫土木之靡,工人之用,虽未获谂。至于云霞之暎带,坞陼之出没,梦寐所历,犹见其处,亦殊方之胜槩也。然廉为侯邦, 【 「侯」字明弘治本作「郡」。】 亭有地胜,居是者虽拥高爵厚禄,亦往往有悲愤无聊之感者何哉?盖尝因是而亿之,地僻远,加瘴疠,自古以来,非谪徙流离之士鲜至焉。故吾无为而得之,宜其人之戚戚尔也。抑尝推昔朝廷之于士大夫,苟非甚过极恶,未尝不欲曲受而优容之。万不得已,则又非深放远屏无以启其摧痛自反之忠。古之人臣思尧君而心魏阙者,每惓惓于畎亩之间,江海之上,彼萧墙之内,固有负不扶不持之忧者多矣。然则甚疏之者,乃所以甚亲之也。于此见圣王忠厚之至也。而居者从未思也,思而或未之求也。登斯亭者,有能驱去流俗之悲,涵养孤忠之气,把酒赋诗,凭高瞰远,反而求之,何往而不得所适哉!又岂独夸结构之华,从临眺之乐而已。于是记之,俾刻亭上。后之览者,其不参有所感发矣乎!前翰林国史院编修官、今授将仕佐郎、海北海南道肃政廉访司管勾承发架阁库兼照磨高平范?文,承直郎佥海北海南道肃政廉访司事燕山大都题额。
此吾家所藏范德机先生海角亭记石本,书出汉八分隶,先生笔也。惟草庐先生之次虞、范、揭、杨、欧阳圭斋、危太朴,皆元之季世文章大家,当时刊刻誊写文集甚多,今予所见者,草庐支言集一百卷,虞道园学古录五十卷,遗稿六卷,范诗书坊本七卷,揭诗书坊本三卷,揭曼硕集五十卷,内阙十三卷,杨诗书坊本八卷,危有手笔诗文十余册在危山处,予从潮州人家追还,其借去二册,止存一册,未分卷。他如草庐诸经著述,范燕然等诸稿,危云林等集,皆未尝见。圭斋虽宋学士所序,七年寓燕之作,亦皆不复可见,仅有其家近年收录三册耳。固予寡陋而然,要之其所存亦鲜矣。噫!诸公人品高下,固自有定论,而其文章论议,皆一代奇伟,后学所不可不知者。今仅踰百年,而皆不可得见,惜哉!吾家虞文有补遗,揭文有续录,欧阳有第三册,自余有得则姑附漫录中,吾家子弟尚有以知予意也。
●水东日记卷三十九
寰宇通志序表凡例
○寰宇通志序表凡例
寰宇通志有景泰七年五月十五日御制序,是月初九日所上表,陈德遵笔也。总裁则阁中五人,纂修彭时等四十二人,有引用书目,有凡例。此书印装已备,方欲下颁,适天顺改元,遂已。之后有重修之举,即大明一统志也。兹用略具当时序表凡例如左。
序曰:昔孟轲氏之意,以谓天之高也,星辰之远也,苟求其已然之迹,则其运有常,虽千岁之久,其日至之度,可坐而致。朕亦以为地之大也,山川之邈也,苟求其已然之迹,则其理有定,虽万邦之广,其事物之实,可坐而得。故古之人求博于其约,求难于其易,务简以尽烦,务迩以尽远,率犹是也。嗟夫!深居九五而欲知四海万邦之详,不出户庭而欲究古今兴替之悉,自非大有所从事焉,则虽役耳目于宵旰,疲精神于简编,安能得博,且难尽烦,且远于务求之顷哉!是必如尧、舜之知不徧物,急先务乃可耳。于戏!禹贡不可尚矣,周礼职方氏亦成周致治之书。至于后世纪胜之类尤多,然皆述于偏方,成于一手,非详于古则略于今,非失于简便则伤于浩繁,不足以副可坐而得之意。肆朕皇曾祖考太宗文皇帝尝思广如神之知,贻谋子孙,以及天下后世,遣使分行四方,旁求故实之凡有关于舆地者,采录以进,付诸编辑。事方伊始,而龙驭上宾,因循至今,而先志未毕,则所以成夫继述之美者,朕焉得而缓乎?窃尝观之,善其事者莫先于知,知者所谓务求其已然之迹也。是故语上而不察日月星辰之丽乎天,四时五行之成乎岁,则徒见夫形而上者,其何以参高明覆帱之功?语下而不察百谷草木之丽乎土,山川岳渎之别其区,则徒见夫形而下者,其何以赞博厚持载之力?语人而不察圣愚贤否之殊,其情可予、可夺、可亲、可疎;语物而不察洪纤高下之各,其类可裁、可培、可倾、可覆;以至语为天下而不察古今事物之异,其域与时可兴、可观、可因、可革、可损、可益、可劝、可惩,而志其实,其何以副祖宗思尽财成之道,辅相之宜,以左右民之志于悠久哉!此朕之于是编所为惓惓而不敢少缓也。间与二三儒臣商之,使或先后有一未备,不足以全其美,乃复遣人采足,其继俾辑成编,为卷凡百一十有九,名曰寰宇通志,藏之秘府,而颁行于天下。盖不独以广朕一己之知,而使偏方下邑,荒服远夷,素无闻见之人,咸得悉覩而徧知焉。则知之尽,仁之至,庶几乎无间于远迩先后矣。
表曰:光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傅、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同知经筵事臣陈循,光禄大夫、少保兼太子太傅、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同知经筵事臣高谷,光禄大夫、少保兼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经筵官臣王文,资政大夫、太子少师兼户部右侍郎、翰林院学士、经筵官臣萧镃,通议大夫、兵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经筵官臣商辂,伏蒙皇帝陛下命臣等充总裁官,修寰宇通志,兹者编辑已成,凡百一十有九卷,谨用缮写装潢进呈。臣循等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伏以仰一人而定天下,作之君,作之师,睹万国之在目中,有其人,有其土。虽疆宇广大而无外,惟声教渐被之有余,诚旷古所罕逢,实今日之幸遇者也。粤稽虞廷,五服五千,大禹任土而作贡,商家九围九有,成汤缵服以建中,与周礼之职方,暨秦皇之分郡,日月所照,霜露所坠之域,在圣世莫不尊亲,「溥博如天,渊泉如渊」之仁绥万邦,均陶化育。惟古帝王之统御,咸资简册以考求。气习刚柔,缘高山大川之限隔;物生丰啬,繇来今往古之差殊。固分野应干象而分赖,民彝匪坤维能易,随时因革,为郡为县为州;循分高卑,相统相承相属。征输贡赋有无之攸见,巡狩朝觐道里之所经。上而宫室城邑国都,制有关于礼度;下及人伦德行道谊,事有补于劝惩。凡当景范于前闻,或足表章于后代,如金玉珠玑之为至美,犹布帛菽粟之不可无志。虽纂于胡元,奈篇帙浩繁之靡恃;书尝肇于圣祖,适承明制作之未终。夫既有所启于先,信当无少稽于后。况圣作物覩,车同轨而书同文,道洽政通,化愈隆而德愈盛之时乎!恭惟皇帝陛下圣神文武,富贵崇高,孳孳乎惟文教是崇,业业乎惟皇图是保。继志述事,成欲就未就之功勋。制度考文,授当行而行之法式。锐圣情于要典,运神算于渊衷。谓九山九川以尽禹贡之九州岛,与四荒四裔以至尔雅之四极。自东西,自南北,无远迩悉入于编摩;若秦汉,若晋唐,暨后先咸归于纂辑。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形胜名望,录奚彼此之分;诗书所称,史传所纪,人物才良,载靡古今之间。俗不嫌于鄙,雅贤岂论,夫穷通咸在,所收均为可述。详其大而略其细,惟故实之是珍;存所信而遗所疑,必见闻之足据。辞可以兴观羣怨,微巨兼该;事或关常异盛衰,取舍惟当。比之前志,其文须省,其事须增,是乃全书,勿求为同,勿求为异。欲使抚卷帙,洞烛乎八埏;庶几坐庙堂,克知夫四表。岂徒资翫一时而已,将与天下后世共之。此诚圣明知周乎万务,上符祖宗,高出于百王者也。臣循等章句末学,樗散凡材,挟册登朝,本以任夫粗浅;按图应制,实未达于精深。以管窥蠡测之微,究天覆地载之大,敢不效慎勤于笔札,期酬报于简编。虽义类凡例,大有据依,奈词意腐庸,鲜能称惬。次第无法,详略过中,文采弗彰,事迹未备。望特垂于原宥,赐弘运于斧斤。有社稷,有民人,万载永昭于图籍;得禄位,得名寿,四海溥戴于生成。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谨奉表随进以闻。
凡例曰:一、凡建置、沿革、郡名、山川、形胜、风俗、土产、城池、祀典、山陵、宫殿、宗庙、坛壝、馆阁、苑囿、府第、公廨、监学、学较、书院、楼阁、馆驿、堂亭、池馆、台榭、桥梁、井泉、关隘、寺观、祠庙、陵墓、坟墓、古迹、名宦、迁谪、留寓、人物、科甲、题咏等类,各司府州,或载或否,皆从其所有无,所载之下书州县名。而州县字,或有或无,悉从旧文,庶不失实。又如名宦、人物等类,书乡贯州县否亦然。其楼阁、堂亭等类下,或有不注废毁等字者,见其尚存也。一、各司府州之城,牵连附书于山川等类下,独两京之城大书,并书各类视他处较详者,重京师也。一、郡名止书前代所名,今不因者,庶省重复。一、各司府州所通有而名异,如山川之类者,皆书通有。而名同,如土产、谷米等食物,又如公廨、县非附郭,及其所属仓库、税课、造作、织染司局,阴阳、医学等类杂职官司,额止一所,无多寡有无之异者,则皆杀烦不书。独学较不杀者,崇文教也。其僧道司则以寺观为其所统,故于司府州县所在寺观之下附见。一、通志所引用,如书则曰「某书」,非书则曰「某云」,非引用者,据实书也。一、书法或有不一者,盖仍旧文而然。不拘书法,而仍旧文,惧穿凿失真也。一、凡事核而所自出之书或涉不经,亦所不弃。一、所进通志表多举纂修类例,可以互见,故不复赘于此。若书目多不能具,今大明一统志家有而人见之,云多李少保、吕逢原所为,彭则进总裁也。
●水东日记卷四十
详记瀛国公事
杨鼎自述荣遇数事
脱脱封谥
人肉油点不圆
代邸金符册宝
刘江本名荣
○详记瀛国公事
日记三十七卷已载瀛国公事,近见寰宇通志、政和志、符台外集,乃知此诗余应作,袁忠彻以为虞先生作,非也。通录于此。
通志云:「国朝之初,闽儒余应因读元虞集所草庚申君非周王己子之诏作诗曰:『皇宋第十六飞龙,元朝降封瀛国公。元君诏公尚公主,时蒙赐宴明光宫。酒酣舒指爬金柱,化为龙爪惊天容。元君含笑语羣臣,凤雏宁与凡禽同。侍臣献谋将见除,公主夜泣沾酥胸。瀛公晨驰见帝师,大雄门下参禅宗。幸脱虎口走方外,易名合尊沙漠中。是时明宗在沙漠,缔交合尊情颇浓。合尊之妻夜生子,明宗隔帐闻笙镛。乞归行宫养为嗣,皇考崩时年甫童。文宗降诏移南海,五年仍归居九重。壬癸枯干丙丁发,西江月下生涯终。至今儿孙主沙漠,吁嗟!赵氏何其隆。维昔祖宗受周禅,仁厚绰有三王风。虽因浪子失中国,世为君长传无穷。』」
政和志云:「福建政和县儒学训导余应悲宋室以仁义亡,因览虞文靖公为文宗皇帝所草顺皇帝非周王己子之诏,撰诗以述其事。」诗同,但「赐宴」作「锡宴」,「仍归」作「乃归」,「祖宗」作「宋祖」。
袁忠彻所纪则曰:「予幼时闻诸先生与先人言,宋幼主北迁,元降封为瀛国公。一夕,世祖梦金龙舒爪缠殿柱。明日,瀛国来朝,立所梦柱下。世祖感其事,欲除之,谋诸臣下,瀛国知惧,遂乞从释,号合尊大师,往西天受佛法获免。过朔北扎颜之地,谒周王, 【 即明宗。】 见瀛国后罕禄鲁氏,郡王阿见厮兰之裔孙也。明宗爱而纳之。未几,生妥欢帖睦尔。后有言于文宗,诏曰:『明宗在朔漠之时,素谓非己子,遂两徙高丽海岛,寻移广西。』文宗崩,丞相燕铁木儿请于文后卜答失里立太子燕帖古思,后不从命,立明宗次子亦邻真班,是为宁宗。宁宗崩,燕铁木儿复请立燕帖古思,后曰:『吾子尚幼,明宗长子妥欢帖睦尔在广西,年十三矣。』乃命中书右丞阔里吉思往广迎之,至良乡,燕铁木儿既见,且陈迎立之意。妥欢帖睦尔幼,且畏之,一无所答。于是燕铁木儿疑之,适太史亦言不可立,立则天下乱,遂不果。文后视政一年,燕铁木儿薨。学士虞集上封事,不肯草诏。文后与大臣及学士巙巙等定议,立侄妥欢帖睦尔为皇帝,且诏尊文后,曰:『燕铁木儿犹怀两端,迁延数月,天殒厥躬。永惟皇太后之子,一以至公为心,亲挈大宝,畀予兄弟。迹其定策两朝,功德隆盛。』帝以虞集之上封事,乃曰:『唵咱饿秀才,怎么知我家事。』集惊惧丧明。帝立之八年六月,撤文宗庙主,徙文后,幽于东安,放其太子燕帖古思于高丽,中道谋杀之。呜呼!顺帝享国实繇文后,然听谗臣之言,遂至文后母子被害。夫宋待柴世宗之后,代居显官,详见史册。而瀛国孤儿寡妇,元君忍不相容也。瀛国居燕八年,因杀文丞相方给衣粮,此待之薄甚。迨感梦有疑瀛国,逆知假往西天,又遇周王夺其后而生顺帝,以明宗朔漠之言观之,明为遗腹也。而天不负宋,而又享国之久。然顺帝之负文后,岂其少恩哉!国祚之归于大明,宜矣。予归老于家,或诵虞文靖公诗所纪瀛国之事,因而有感,遂并书旧所闻者,使知宋三百年之德泽不泯也如是。顺帝幽文后,杀其太子,此天使宋之遗孽灭胡之报复也。永乐十五年五月十八日,我太宗文皇帝御武英门,命内官李谦、王吉于古今通集库取宋列帝遗像,命臣忠彻及画士百户徐英观之。上笑谓忠彻曰:『宋太祖以下,虽是胡羊鼻,其气象清癯,若太医然。』十九日,上复御武英门,命臣忠彻同内官王吉看元列帝像,俱魁伟雄迈。上笑曰:『都吃绵羊肉者。』及观顺帝像,顾谓臣忠彻曰:『唯此何为类太医也。』忠彻斯时承命未实,俯首莫对。今蒙赐老田里,得以历考宋、元史传,暨元学士虞集所作第十六飞龙之诗,果符太宗文皇帝之言。感念圣鉴之明,愧当时不能对此为恨,庸书以俟秉笔者补之。」
○杨鼎自述荣遇数事
今户部左侍郎杨公鼎有自述平生荣遇数条,多可征者,间摘其要于此。
国朝之制,册后妃并亲王行传制礼,虽公侯伯之封不行,独进士行焉。王侯受封谢用上表礼,虽三公九卿不用,而进士独用焉。王侯上谢表,上不御正殿,不更服,百官不朝服,不称贺。惟进士上表御正殿,更服,百官朝服,侍班称贺。重科目得贤也。
正统十二年二月十八日,朝廷以人才须先作养,方得实用,文华门会官,以状元吉水刘俨、淳安商辂,榜眼天台杜宁、庐陵陈文、嘉禾吕原、关西杨鼎,探花监利裴纶、陈仓刘俊,庶吉士西蜀江渊、武城王玉十人者预选,惟宁一人侍讲,纶、俨、辂三修撰,渊、文、鼎、原、俊五编修,而简讨一人,玉也。令日于东阁以学士提督进学作文,遇会讲经筵则侍班。是月二十一日得旨也。
正统十四年十月,北虏犯顺,诏选翰林六科六部属各道官十五人,各分要地,授监察御史,勅令选练民兵,兼统军卫,以为保障,境内窃发,实时殄灭,京畿有警,躬率策应,凡军需机务,悉听从便区画。盖侍讲徐珵彰德,编修杨鼎济南,简讨王玉卫辉,给事中金达顺天,王庾潞州,御史白圭泽州,李宾怀庆,夏裕兖州,户部郎中谢佑大名,主事王伟广平,刑部郎中陈金保定,主事姚龙河间。既拟以它事不果行者,给事中孙祥,主事汪浒、王槩也。
天顺三年四月六日早,有旨赐侍郎、佥都御史、通政、詹事、学士、卿尹等官若干游西苑,先酒饭于左顺门东北廊讫,趋右顺,出西华、西上、西中、西苑四门,北入椒园,至行殿。殿枕太液池,下瞰如镜。出北行至圆殿,繇东城门入上殿。殿前古松极奇怪,又置翠屏岩,郭公砖,木变、太湖等石。从西城门下,北至太液,历御桥,再北至万岁山,繇西路入山径,傍有仙人、老虎洞。抵绝顶,入广寒宫。两傍圆亭,东曰玉虹,西曰金露。两亭下次第又各两殿,东曰方壶,次曰介福,西曰瀛州,次曰延和。山半坪间有仁智殿旧址。自东路出山至九间殿,过黄船厂,过北闸口行殿,又西从湖岸折而南,至养牲房,所养者皆珍禽。经虎城至小山子,又名赛瀛州,前后左右皆有殿,中两傍有水阁,山顶之殿状如广寒殿,前有水碎出山腰,垂如珠帘然。流至石池西流,从石龙口吐出,复伏流山下殿前。殿之前凿石为流觞曲水,水拆流至东池。众皆小憇,啜茶毕,出此复南,入湖中,过桥亭,至南台行殿。前有石■〈石秋〉直阶约数十步至水中,是为钓矶。前所历览,皆上游幸所也。既而赐宴于殿之左。既出,仍繇西苑门入,至西华谢恩叩首,始各散归,沾醉者多。前此,内阁尚书等有赐,此不能记。
天顺六年壬午上元节朝毕,赐常宴丸子于阙前,忽中使传命,召公孤、公侯、驸马、伯、都督、尚书、侍郎、都御史、学士、通政、卿尹等官若干人至午门里,宣旨赐观灯。于是繇右顺门入,傍武英殿过御桥北行,历思善门西折,而繇仁智门至仁智殿前。丹陛丹墀设灯几千盏,各极其巧异。诣殿内,中设御座,后树青斧扆,上有升降珠龙。四围诸灯,或沙,或魫,或水,或木,或瓦,或甆,或鲛绡,或琉璃,或线结,或剪刻,雕镂制体,莫能形容其详也。东西壁下数百竿,飞则凤、鹏、鹤、鹳、鸥、鹘、鴸、鸦、燕、鹊、鸿、鴈、孔雀,而潜则蛟、龙、鼋、鼍、龟、鳖、鳌、蜃、鲵、鲸之物,走则麟、犀、狮、象、虎、豹、牛、马、犬、豕、駞、骡、鹿、兔、熊、罴,而微则蜂、蝶、蛙、蚓、蝎、蚌、蝉、蛾、虾、蠏之类,水陆飞潜,无不备有。此日灯也,殿左设一橱,内蕴圆机,转上树十余人,各异衣冠,左出右入,周而复始。两傍又树两人,以杖笞之,若使之出入然。殿左设一皷,倚立一童子,执双槌,两目口舌俱能动摇阖辟,以槌左右声皷,俨然若生。从容敬观讫,出至奉天门,赐宴于右廊,极其品味之美。
皇上即位之明年,岁在乙酉,既择孟春吉日祈谷,礼上帝于大祀坛。复择仲春元辰,亲耕于南郊。其礼仪悉遵祖宗以来斟酌古今定制。前二日进耒耜,御览毕,以鼓吹导出郊外。预命朝臣一十二员,充三公、九卿,从耕左右。于是少保、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李贤,礼部尚书姚夔,兵部尚书王竑,工部尚书白圭,吏部右侍郎、翰林院学士彭时,户部左侍郎杨鼎耕其左,广平侯袁瑄,隆平侯张佑,定襄伯郭登,吏部左侍郎、翰林院学士陈文,吏部右侍郎尹旻,通政使张文质耕其右。是日驾出,卤簿导从,诣大次,服衮冕,礼先农毕,易常服。户部尚书马昂进耒耜,耕藉三推讫,诣坐大次前望耕。从耕者各五推九推讫,京尹及赤县令率耆庶终亩。礼毕,宴劳百官耆宿于藉田畔,还赐三公、九卿、司徒等彩缎、楮币各有差。
成化元年三月十日,上幸国学,卤簿大乐前导。诣学,服皮弁,首谒先师孔子,行释奠礼。惟正位上亲行献爵,其四配十哲、两庑从祀诸贤,各遣文职大臣祭服分献。于是少保兼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李贤,礼部尚书兼翰林院学士陈文,工部尚书白圭,户部左侍郎杨鼎奠东配、东哲、东庑,太子少保、户部尚书马昂,兵部尚书王竑,吏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彭时,兵部左侍郎王复奠西配、西哲、西庑,其公侯、驸马、伯、都督、文官三品以上,翰林院简讨以上,国子监各官陪祭毕,上易常服,分献陪祀官亦易服,同文武百官俱诣彝伦堂。上升座,祭酒、司业行礼讫,进讲,武官都督以上,文官三品以上,及翰林学士升堂,赐坐侍讲。讲毕,赐茶。上还朝,百官庆贺。翌日,祭酒率学官诸生上表谢恩,各赐袭衣并楮币有差。
○脱脱封谥
虞台岭观音堂记,康里脱脱二子:铁木儿塔识、达识帖睦尔,父子俱有传在元史。惟达识帖睦迩稍劣。云此碑至元五年立,已云和宁忠献王,史乃云至正初封谥,盖史误也。
○人肉油点不圆
肉羹肥油点皆圆,惟人肉羹点皆半侧不圆,食人肉多者睛有黄色,头恒晕欲坠地。洪武初经乱人皆能言之。今日总镇诸公语如此。
○代邸金符册宝
杨郎中琛、冯御史徽、聂御史友良言,近于代邸得拜观金符,上有阴文谨身之符□字,王印妃印累朝册宝,洪武、永乐中所制者,制范书刻皆极精工,近年所颁则不迨,远甚也。
○刘江本名荣
刘江事见前,近从广宁侯安家询知□本名荣,父讳江,仍其籍名,后改今名矣。盖俗从戎者,□仍故为户旧名,虽数世不易也。杨文敏公撰广宁伯刘荣碑失言其故,致不明耳。执笔文人不可不知。
●附录一
四库全书总目水东日记提要
○四库全书总目水东日记提要
水东日记三十八卷,明叶盛撰。盛有叶文庄奏草,已著录。是书记明代制度及一时遗文逸事,多可与史传相参。其间征引既繁,亦不免时有抵牾。又好自叙居官事迹,殆不免露才扬己之病。王士祯作居易录,多自记言行,有如家传,其源滥觞于此,古人无是体例也。至于辨请禁官舍家人操习一疏,谓人诬其子与官舍斗鹌鹑不胜,因有是奏,深自剖析,连篇不已,抑又浅之甚者矣。然盛留心掌故,于朝廷旧典,考究最详。又家富图籍,其菉竹堂书目今尚有传本,颇多罕觏之籍。故引据诸书,亦较他家稗贩成编者特为博洽。虽榛楛之勿翦,亦蒙茸于集翠。取长弃短,固未尝不可资考证也。
●附录二
明史卷一七七叶盛传
○明史卷一七七叶盛传
叶盛,字与中,昆山人。正统十年进士。授兵科给事中。师覆土木,诸将多遁还,盛率同列请先正扈从失律者罪,且选将练兵,为复雠计。郕王即位,例有赏赉,盛以君父蒙尘辞。不许。
也先迫都城,请罢内府军匠备征操。又请令有司储粮料给战士,遣散卒取军器于天津,以张外援。三日间,章七八上,多中机宜。寇退,进都给事中。言:「劝惩之道,在明赏罚。敢战如孙镗,死事如谢泽、韩青,当赏。其它守御不严,赴难不力者,皆当罚。」大臣陈循等议召还镇守居庸都御史罗通,并留宣府都督杨洪掌京营。盛言:「今日之事,边关为急。往者独石、马营不弃,驾何以陷土木?紫荆、白羊不破,寇何以薄都城?今紫荆、倒马诸关,寇退几及一月,尚未设守御。宣府为大同应援,居庸切近京师,守之尤不可非人。洪等既留,必求如洪者代之,然后可以副重寄而集大功。」帝是之。寻命出安集陈州流民。
景泰元年还朝,言:「流民杂五方,其情不一。虽幸成编户,而斗争雠杀,时时有之,宜专官绥抚。」又言:「畿辅旱蝗相仍,请加宽恤。」帝多采纳。京卫武臣及其子弟多骄惰不习兵,盛请简拔精壮,备操守京城。勋戚所置市廛,月征税。盛以国用不足,请籍其税佐军饷。皆从之。明年,上弭灾防患八事。帝以兵革稍息,颇事宴游。盛请复午朝故事,立报可。当是时,帝虚怀纳谏,凡六科联署建请,多盛与林聪为首。廷臣议事,盛每先发言,往复论难。与议大臣或不悦,「彼岂少保耶」,因呼为「叶少保」。然物论皆推盛才。
擢右参政,督饷宣府。寻以李秉荐,协赞都督佥事孙安军务。初,安尝领独石,马营,龙门卫、所四城备御。英宗既北狩,安以四城远在塞外,势孤,奏弃之内徙。至是廷议命安修复。盛与辟草莱,葺庐舍,庀战具,招流移,为行旅置暖铺,请帑金买牛千头以赋屯卒,立社学,置义冢,疗疾扶伤。两岁间,四城及赤城、鵰鹗诸堡次第皆完,安由是进副总兵。而守备中官弓胜害安,奏安疾宜代。帝以问,盛言:「安为胜所持,故病。今诸将无踰安者。」乃留安,且遣医视疾。已又劾胜,卒调之他镇。
英宗复位,盛遭父忧,奔丧。天顺二年召为右佥都御史,巡抚两广。乞终制,不许。泷水瑶凤弟吉肆掠,督诸将生擒之。时两广盗蜂起,所至破城杀将。诸将怯不敢战,杀平民冒功,民相率从贼。盛以蛮出没不常,请自今攻劫城池者始以闻,余止类奏。疏至兵部,驳不行。盛与总兵官颜彪破贼砦七百余所。彪颇滥杀,谤者遂以咎盛。六年,命吴祯抚广西,而盛专抚广东。
宪宗立,议事入都,给事中张宁等欲荐之入阁。以御史吕洪言遂止,而以韩雍代抚广东。初,编修丘浚与盛不相能。大学士李贤入浚言,及是草雍敕曰:「无若叶盛之杀降也。」盛不置辨。稍迁左佥都御史,代李秉巡抚宣府。请量减中盐米价,以劝商裕边。复举官牛官田之法,垦田四千余顷。以其余积市战马千八百匹,修堡七百余所,边塞益宁。
成化三年秋,入为礼部右侍郎,偕给事毛弘按事南京,还改吏部。出振真定、保定饥,议清庄田,分养民间种马,置仓涿州、天津,积粟备荒,皆切时计。
满都鲁诸部久驻河套,兵部尚书白圭议以十万众大举逐之,沿河筑城抵东胜,徙民耕守。帝壮其议。八年春,敕盛往会总督王越,巡抚马文升、余子俊、徐廷璋详议。初,盛为谏官,喜言兵,多所论建。既往来三边,知时无良将,边备久虚,转运劳费,搜河套复东胜未可轻议。乃会诸臣上疏,言守为长策。「如必决战,亦宜坚壁清野,伺其惰归击之,令一大创,庶可遏再来。又或乘彼入掠,遣精卒进捣其巢,令彼反顾,内外夹击,足以有功。然必守固,而后战可议也。」帝善其言,而圭主复套。师出,竟无功,人以是服盛之先见。
八年转左侍郎。十年卒,年五十五。谥文庄。
盛清修积学,尚名检,薄嗜好,家居出入常徒步。生平慕范仲淹,堂寝皆设其像。志在君民,不为身计,有古大臣风。
水东日记四十卷 (明)叶盛撰;魏中平校点 历代史料笔记丛刊.元明史料笔记 北京市:中华书局,1980[民69]1997湖北第2刷
附录:
叶文庄奏疏四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叶盛撰盛字与申昆山人正统乙丑进士官至吏部左侍郎谥文庄事迹具明史本传盛初官兵科给事中有西垣奏草九卷出官山西叅政协赞军务有边奏存稿七卷巡抚两广有两广奏草十六卷巡抚宣府有上谷奏草八卷其子淇初并水东稿开封纪行稿菉竹堂泾东稿合为九十卷刻于衡州此本则崇祯辛未其六世孙重华所刊也(四库全书总目卷五十六?史部十二?诏令奏议类存目)
两广奏草十六卷(江西巡抚采进本)
明叶盛撰巳载入所著奏议中据卷首嘉靖辛亥张寰序称盛著作颇多其子若孙巳刻之家塾独两广奏议未有刻本至是始续成之云云葢初刻本自为一帙后乃与他奏议合为一编故又有此别行之本传于世也(四库全书总目卷五十六?史部十二?诏令奏议类存目)
菉竹堂书目六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叶盛撰盛有叶文庄奏议已著录此其家藏书之目首卷日制乃官颁各书及赐书赐勅之类中为经史子集各一卷末卷日后录则其家所刋及自著书前有成化七年自序谓先之以制尊朝廷也叶氏书独以为后录是吾一家之书也其叙列体例大率本之马端临经籍考然如集部别出举业类亦畧有所增改所载凡为册者四千六百有竒为卷者二万二千七百有竒在储藏家称极富故于旧书著录为多独其不载撰人姓名颇伤阙畧又别有新书目一卷附于后中载夏言王守仁诸人集皆不与盛同时盖其子孙所续入也(四库全书总目卷八十七?史部四十三?目录类存目)
水东日记三十八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叶盛撰盛有叶文庄秦草巳著录是书纪明代制度及一时遗文逸事多可与史传相叅其间征引旣繁亦不免时有抵牾又好自叙居官事迹殆不免露才扬巳之病王士祯作居易录多自记言行有如家传其源滥觞于此古人无是体例也至于辨请禁官舍家人操习一疏谓人诬其子与官舍鬬鹌鹑不胜因有是奏深自剖析连篇不巳抑又浅之甚者矣然盛留心掌故于朝廷旧典考究最详又家富图籍其菉竹堂书目今尚有传本颇多罕觏之笈故引据诸书亦较他家稗贩成编者特为博洽虽榛楛之勿翦亦蒙茸于集翠取长弃短固未尝不可资考证也(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四十一?子部五十一?小说家类二)
菉竹堂稿八巻(两淮盐政采进本)
明叶盛撰盛有叶文庄奏议已著录是集乃盛所自订凡诗词四巻文四巻诗词皆非所长文有劲直之气稍胜于诗然亦无杰构惟碑志诸篇尙颇整饬有法耳(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七十五?集部二十八?别集类存目二)
水东日记
作者:叶盛(字与中;号文庄) (明) 撰
部:子 类:小说家类 属:杂事之属
参考数据:(《四库大辞典》)
三十八卷。明叶盛(详见《叶文庄奏草》)撰。此书记明代典章制度,及一时遗文逸事。许多材料均可与史传相参证。书中援引的书籍比较庞杂,致使有许多自相矛盾之处。作者还十分熟悉掌故,所以对朝廷旧典的考究最为详细。版本有《四库全书》本,明常熟徐氏原刊本三十八卷,万历四十一年补刊二卷,计四十卷。明正德活字本三十八卷、明刊四十卷本、明叶重华赐书楼刻清康熙十九年叶方蔚重修刊四十卷本、胜朝遗事初编本。1980年中华书局魏中平校点本。又金声玉振集本一卷、《续说郛》本一卷题《水东记略》。又记录汇编本、《丛书集成初编》均七卷,题《水东日记摘抄》。
叶盛水东日记三十八卷(四库全书?史部?正史类?明史卷九十八)
叶盛奏草三十卷文稿二卷诗一卷(四库全书?史部?正史类?明史卷九十九)
叶盛秋台诗话一卷(四库全书?史部?正史类?明史卷九十九)
叶盛卫族考一卷(四库全书?史部?目录类?经籍之属?千顷堂书目卷十)
叶盛水东日记三十八卷(四库全书?史部?目录类?经籍之属?千顷堂书目卷十二)
叶盛水东文稿二巻【字与中昆山人吏部左侍郎谥文庄】又水东诗稿二巻又菉竹堂小稿一巻又泾东小稿一巻又菉竹堂集【缺】巻(四库全书?史部?目录类?经籍之属?千顷堂书目卷十九)
叶盛西垣奏草九卷又边奏存稿七卷又两广奏草十六卷又上谷奏草八卷又叶文荘公奏议五十卷(四库全书?史部?目录类?经籍之属?千顷堂书目卷三十)
叶盛秋台诗话一卷(四库全书?史部?目录类?经籍之属?千顷堂书目卷三十二)
侍郎叶文荘公言行録 杨亷
叶盛字与中直隶昆山人第进士歴仕正统成化间官至吏部侍郎卒年五十五谥文荘
公授兵科给事中己巳之变公率同列劾将臣扈从者失律败事请诛夷之以谢天下然后选将练兵以复不共载天之雠如此则大纲以正大义以明时边境未寜大臣有奏留边将守京师者公言今日之事边闗为急往者独石为营不弃则六师何以陷于紫荆关白羊不破则敌骑何以薄都城急宜遣固守宣府居庸为便已而河南陈州流民扇动命公往视公即兼程以进除贪虐赈饥寒民用安辑
景泰元年八月北兵送驾还京将入闗矣有隠名具帖言迎复事者大臣见之顾忌不敢举公曰此野人无情之言达于上感动必矣或沮以匿名书公不顾具疏言之有旨令尚书胡濙封进帖虽留中而正论有不泯焉迁山西布政司右叅政协赞独石等处军务先是独石马营入城遇敌失守残破未复公列其利害可兴革者为八条以进次第罢行之入城既设暖铺以便行旅复均蔬圃以给将士制度品式纎悉备既而又请官银五千两买牛千余头摘戍卒不任战者俾事耕稼岁课粮于官凡军中买马劳功恤贫诸费皆于是乎取给自是家给人足边地欢洽岁亦屡登以外艰去擢右佥都御史廵抚两广公乞终制不允至广兴利革弊尤尽厥心请许盐商计盐多寡入米饷边而后出境公私两利之
成化八年北兵出没河套为西边患有言増兵守险者有言大举搜套驱出河外沿河筑城堡抵东胜徙民耕守其中者公为吏部侍郎受命往议方畧奏言搜河套复东胜此皆事势所难惟増兵守险可为逺图宜令守臣铲削边墙増筑城堡收新军以实边选土兵以助守此不但可责近效而亦足为长便也从之公温雅简重崇道谊尚名节言动思跂古人居家惇孝友莅官清慎勤恪设施不苟与僚友论事不激不随其取人先行检而后才艺终不及人之过公退手不释卷考古辩疑殆忘寝食而于世俗声色财利之好澹然不以经心惜乎大用未究而卒【并彭时撰神道碑】
显允文庄万夫之特博学宏词忠言逺识君子焉依乐善无斁给事青琐以登宪职抚绥朔南保厘勿失吏礼之贰徳音秩秩希文不相古今所惜【彭韶撰赞】(四库全书?史部?传记类?总录之属?明名臣琬琰续录卷十一)
叶盛
叶盛字与中苏之昆山人正统乙丑进士授兵科给事中己巳英庙蒙尘盛廷劾骄将杨俊请诛扈従失律者然后选将练兵复雠十月额森薄京城请罢内府军匠悉事征操复请犒师遣散卒取军器于天津以张外援形势四日中疏凡八上动合机宜敌退盛言赏罚者为治要务今日为尤急今效劳如孙镗死事如谢泽韩青及武兴赵麟王晟等仓卒惨酷宜亟行赏其它守闗不严赴难不力者宜亟诛従之进都给事中大臣有奏留边将守京师者盛言今日之事边闗为急往者独石马营不弃则六师何以陷土木紫荆白羊不破则边骑何以薄都城茍边防不固京师虽守不过保九门耳其如陵寝郊庙田里之民何宜遣将固守宣府居庸便陈州流民扇动奉命安辑还言八府蝗旱寇钞宜寛恤景泰元年八月额森奉太上皇还京师将抵居庸千戸龚遂荣谍言上皇之出为宗社计今都人闻驾还皆踊跃迎复之礼宜厚主上当避位固辞而后受之乃可不然恐贻讥千载窜其名投之野盛言于大臣宜亟封进或可感动上心乃自奏之有旨令礼部尚书胡濙封进帖留中二年盛请复祖宗午朝故事従之三年迁山西右参政协赞独石等处军务盛以独石马营八城残破不可守乃条八事以进命施行之八城既复乃立学置医设义塜増递铺请官银五千两买牛千头摘戍卒不任战者驱之耕岁课余粮以为军费丁外艰去天顺二年召为右佥都御史巡抚两广乞终丧不许初广东盐不出境盐岁积而商以困往往贿闗吏私市之广西盛疏言聴之则利商而壊法禁之则商滞而利归津隘请聴商计盐输粟而后出境公私两利之成化初升右副都御史巡抚宣府乃修复前所建官牛官田法垦地益广积粟益富以其余岁市马千八百匹缮治屯堡数百所三年擢礼部右侍郎五年转吏部八年命视河套奏言搜河套复东胜皆事势所难宜増筑城堡募新军以实边而选土兵以助守従之九年进左侍郎十年卒谥文庄所著有西垣奏草上谷奏篇水东日记菉竹堂等集若干卷
论曰材之难兼久矣或以文学显或以政事称或以节行着而叶公兼之可不谓难乎方居諌垣时尝对仗读弹文词气慷慨凡大利害言之无避巡抚两广还舟无私载箧中惟书史两镇北边所经略至今赖之好古博学郁郁文章其希文之徒侣乎(四库全书?史部?传记类?总录之属?今献备遗卷二十)
叶盛字与中昆山人由进士授兵科给事中正綂己巳车驾蒙尘盛帅同列劾将臣朱勇等扈从失律之罪请诛之以谢天下然后乃选将练兵问罪雠敌以还圣驾闻者壮之命掌科事时京师戒严四五日间疏凡七八上皆军机要务敌既退封赏有功而未及死事者盛言通政使谢泽都指挥韩青都督武兴御史赵麟皆当録其后恤其家从之擢都给事中时内阁大臣奏留边将防守京师盛言今日之事边闗为重向使独石马营不弃则六军何以陷土木紫荆白羊不破则敌骑何以薄都城若但仅守九门其如陵寝百姓何时北敌奉驾还京将入闗矣有投匿名帖言迎复事大臣不敢以闻盛曰此野人无情之言达于上感动必矣或沮以匿名书者盛不顾具疏言之诏令封进虽留中而正论有不泯焉三年迁山西右叅政巡抚都御史李秉举盛协赞独石马营等处军务时独石马营八城失守残毁殊甚盛列其利害为八条次第罢行之盛以边人多不知学奏置社学于诸城中推有文学者为之师买经书字帖以给贫者一时军中子弟弦歌相闻赤城鵰鹗云州龙门长安等八城相去逺甚无邸舍风雪寒雨行者病之盛于官道傍每十里为垣屋一区中置爨卧刍秣之具守以逻卒名曰暖铺过者如归诸城附郭膏腴地俱为权力所占盛理出之得五千余畆自将帅参随至军余皆分授之限以周垣题其门曰某队菜圃人得均其利焉初军中百需皆敛于军盛因请官银五千余两买牛具夺势要所占屯田谪戍卒之不任战者给与牛种耕之课其余粮凡军费皆于是取给自是边人効力岁亦屡登以外艰归天顺改元召擢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命巡抚两广初两广守将不相綂摄盛请于梧州建帅府命征蛮将军总镇于此两广各设副总兵及叅将分守要害悉从征蛮节制又许盐商计盐多寡入米饷边公私利之会有谮于当道者取还改左佥都御史巡抚宣府各边屯堡多废盛建议修复边人不悦谤闻京师盛任怨力主其役不数月筑完计七百余所自是兵民畜牧自如得免寇掠成化三年进礼部右侍郎寻改吏部左侍郎时方冀其大用俄无疾而卒年五十有五诏赐葬祭谥文庄盛平生力行好古清修苦节动慕范文正之为人为谏官论事不激不随取人先行检而后才艺终不及人之过亦不轻荐一人考古辩疑殆忘寝食而于世俗声色货利澹然不以经心其文章纡徐委备有法则彭韶赞云希文不相古今所惜人以为知言(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都会郡县之属?姑苏志卷五十二)
叶盛字与中昆山人正统乙丑进士授兵科给事中土木之变盛疏请先正扈从失律诸将罪及寇廹都城三日间章奏七上皆中机宜寇退进都给事中出安集陈州流民还奏畿辅旱蝗请加寛恤以才擢山西右叅政协赞大帅军务复独石等四城大兴屯田擿戍卒之不任战者给牛种耕之军用以给天顺二年廵抚两广屡破贼砦移镇宣府修复屯堡七百余所邉塞益宁入为吏部左侍郎卒谥文庄(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都会郡县之属?江南通志卷一百四十)
叶盛字与中昆山进士景泰间以兵科给事中迁山西右叅政协赞独石等处军务先是独石诸城屡事修复未见安辑盛乃上兴革事宜八条次第行之时品式备具而又买牛种付戍卒不任战者屯田以给军中诸费复立社学建义冢设暖铺拊循有方边人欢洽天顺二年廵抚两广破贼砦八百斩首万级八年移镇宣府代李秉复修官田官牛之法养老优贤留意风敎会大举入河套议增兵设险或请大举搜套沿河筑城堡抵东胜徙民耕守其中勑盛往议方略上言搜河套复东胜未可轻议增兵守险可为逺图上从之转吏部左侍郎留意人才务求实行年五十五卒谥文庄(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都会郡县之属?山西通志卷八十五)
叶盛字与中昆山人天顺二年以佥都御史巡抚两广比至均平徭役痛抑豪右风裁凛然初两广守将多以势位颉颃不相统摄盛请于梧州帅府命征蛮将军总镇焉两广各设副总兵及叅将分守要害悉从征蛮节制遂檄都督颜虎等协破贼砦八百所擒斩数百人疏请广东盐商计盐多寡入粟饷边公私利之改巡抚宣府在镇四年进礼部侍郎寻改吏部左侍郎卒年五十有五诏赐塟祭谥文庄盛平生力行好古清修苦节为谏官论事不激不随取人先行检而后才艺考古辩疑通达时务而于世味澹然尝慕范仲淹之为人彭韶亦以仲淹拟之云(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都会郡县之属?广东通志卷四十)
叶盛字与中昆山人天顺二年以佥都御史巡抚两广平徭役抑豪右风裁峻肃执法无所阿时两广流贼獞蛮纵恣仇杀所在猖獗守将多以不相綂摄师辄无功盛请于梧州帅府总镇征蛮两广各设副总兵及参将分守要害悉受节制遂檄都督颜彪等协力讨贼凡破贼砦八百所擒斩数百人疏请许盐商计盐入粟为边饷公私利之会朝士有言彪围大藤峡多杀降冒滥因以譛盛者取还改巡抚宣府成化中入为吏部左侍郎盛清修积学敦尚名检薄嗜好生平慕范仲淹志在君民不为身计有古大臣风卒谥文庄【参明史藁广东通志】(四库全书?史部?地理类?都会郡县之属?广西通志卷六十六)
侍郎叶盛
叶盛字与中直隶昆山人正统乙丑进士授兵科给事中进都给事中己巳之变朝廷多事言路大开六科联署建请多盛倡之一时名称翕然景泰壬申升山西右参政督粮宣府寻命协赞独石等处地方军务请复弃城辟草莱葺庐舍积粮刍抚士卒立社学医学置义冢暖铺又请出内帑银买牛种教民耕种多所收获以父丧去位天顺改元英宗召至京面加奬谕擢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两广请终制不许适朝命大将颜彪专征盛参赞其军务成化初迁左佥都御史巡抚宣府垦田益广以所积余粮鬻战马千八百匹修屯堡七百余所召入为礼部右侍郎改吏部敌寇延庆命往议战守方畧以归迁左侍郎卒年五十五命官祭塟如例特赐谥文庄盛清修好学攻诗能文留心世务其在宣府多所建置事皆经久可行边人至今思之但在两广不能戢下以致官军馘平人以为功又以峒蛮出没不常自古无善处之术每禁有司不许擅申盗贼必俟年终彚奏识者颇非议之然其功业所就亦一代伟人云(四库全书?史部?职官类?官制之属?礼部志稿卷五十六)
叶盛字与中昆山人正统进士官至吏部侍郎谥文庄笃学辨博为一时首称善行楷得苏文忠公笔法(四库全书?子部?艺术类?书画之属?书史会要__续书史会要)
叶盛
叶盛字与中昆山人正统乙丑进士授兵科给事中进都给事中迁山西参政天顺二年英宗驿召至京擢佥都御史终吏部侍郎谥文庄【列卿纪】
叶盛善行楷得苏文忠笔意【书史会要】
叶文庄手书
成化初鏊以童子游学京师时文庄公为礼侍陆参政文量初第进士简中所称用光者张姓为太学生亟称鏊于文庄所间以所业见于礼部之厢房公奬励备至有将来忠肃之许盖以鏊与王忠肃同嫌名故云成化十一年鏊始登第则文庄已下世参政时为兵部郎徃来相好也弘治壬子岁余校文南畿参政子伸名在选中未几参政亦故今年为弘治十二年伸来会试礼部出其父所得文庄手书一卷余览之慨念今昔为之泫然敬书其后归之【震泽集】(四库全书?子部?艺术类?书画之属?六艺之一录卷三百六十四)
叶文庄公集序 (明)李东阳 撰
(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怀麓堂集卷二十八)
叶文庄公集若干巻帙同而名异其曰水东稿者为诸生及为给事中叅政为都御史巡抚宣府而作曰开封纪行稿者为给事奉使河南而作曰菉竹堂稿者在广东西巡抚而作曰泾东稿者为礼吏二部侍郎而作诗则以次彚录文则计体而分皆公手自编定而总之曰文庄集者则其子贡士晨所名盖将为天下道而不敢以私集视也予尝读而论之曰公之文博取深诣而得诸欧阳文忠公者为多公虽未尝自言然观其纡余委备详而不厌要知为欧学也夫欧之学苏文忠公谓其学者皆知以通经学古为髙救时行道为贤犯颜敢谏为忠盖其在天下不徒以文重也后之为欧文者未得其纡余而先陷于缓弱未得其委备而已失之覼缕以为恒患文之难亦如此茍得其文而不得其所以重天下且犹轻之而况乎两失之者哉公学勤好古而志切济时其在朝廷敷陈献替多见采纳在藩镇威恵并行在部曹清鉴雅操始终不贰其正违志咈意不克自尽则欷歔颦蹙若有已而不能已者然则得于欧学也顾不已多而况文哉今论者无问可不可文必归之翰林政必推之法家执议如此则其势不容以不判若持法守律又能以经籍为根抵以文章为藻饰为天下重者独非人之所难哉国朝文臣得谥为文者翰林之外近时惟吴文恪公讷魏文靖公骥姚文敏公夔及公要诸当世诚不可易得予生也晚所接见者不过一二人公于我蒙翁岳公为知己故虽不敢知公而获接言论得其大者凡所以为公计不止为当世道也因以贡士之请为序公讳盛字与中别号及庵所著有奏谕录及水东日记则其家所藏故不载云
叶文庄公盛字与中昆山人举进士为兵科给事中进都给事中时英庙北狩陷敌敌大入犯京兆而东西南夷并起公疏不时上所建画及弹事皆精当当是时于公称真司马而公为真夕垣于公社稷臣公实亚之出为山西右参政协赞独石诸军事时入城俱创敌仅余一毁垣公至则皆鼎新之搜卒乘课屯种除戎器遂渐以富强号雄镇焉英宗即位驿召至京面慰谕久之擢右佥都御史抚两广者七年所斩获叛蛮以数万计用议事入京迁左佥都御史抚宣府宣府公故所参政地益大课屯田收其羡易战马至千八百匹增筑堡七百余入为礼部右侍郎改吏部迁左侍郎佐其长以公明尝一赈畿甸荒议闗西边事谓河套未易搜东胜未易复因条上増兵守险数事盖至于今有味焉人主方向用之俄暴病卒年五十五公有文武才好读书博洽章故所至有声实而其抚两广也稍损于宣府独石时今像丰晳而有英气称其为人
赞曰岌岌已己实隳王纲公长夕垣出甸朔方内则蓍龟外则金汤股肱惟臣膂力方刚天实招之爰逝我梁惜哉壮猷不逮孝皇(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弇州四部稿续稿卷一百四十六?吴中徃喆像赞)
叶盛
盛字与中昆山人正统乙丑进士授兵科给事中出为山西右参政累官吏部左侍郎卒谥文庄有泾东稾
【诗话文庄中外扬厯不遑寜居而见一异书虽残编蠧简必依格缮写储藏之目为巻止二万余然竒秘者多亚于册府二百年来子姓蕃衍瓜分豆剖难以复聚今披菉竹堂书目譬诸商盘泗鼎要非近代物惜不可得而覩矣诗特余事选家恒置不録近其裔孙始重锓刻行之然有徳必有言后之学者所当讽诵也】(四库全书?集部?总集类?明诗综卷二十四)
叶盛字与中昆山人正统乙丑进士累官右佥都御史天顺二年巡抚两广三年田州知府岑绍老传嫡子镛头目吕赵挟其庶子鉴拒绍而逐镛于外时官府令镛寄住省城而令鉴袭其职赵于是纵兵攻破镇安奉议南丹向武等府州上隆恩城上林并受其害擅为铁钩吊挂之刑兴贩私盐伪称名号私通交趾复夜杀鉴既而鉴子玹亦故赵遂以幼孙吕婴冒玹名私袭其职盛会兵讨之执赵伏诛四年藤县民胡赵成造妖构集大藤峡等猺贼攻陷诸县治掠去窦家寨巡司印信茶毒一方盛督行广西左叅将范信等官兵擒斩成等夺回印信五年大藤贼弗靖盛躬督兵分道夹攻破老鼠道袍石门紫荆金龙白崖六庙仙女关通天岭等巢七百二十一处擒斩甚众平之盛性清谨强力为政甚得人和尝请许盐商计盐多寡入米饷边而后出境公私两利之(四库全书?集部?总集类?粤西诗载__粤西文载卷六十四)
侍郎叶文荘公神道碑 彭时
公讳盛字与中姓叶世为呉郡昆山人五世祖秀实惇重好义元季有暴僧聚徒事焚刼为乡里害秀实即图上其事于官捕斩之时称为叶义士曽祖茂林妣朱氏祖明赠通议大夫吏部右侍郎妣郭氏赠淑人考春封兵科都给事中赠山西右叅政加赠通议大夫吏部右侍郎前母汤母陈俱赠淑人继母沈封太淑人公天资颕异自少博学强记下笔惊人同邑知名士张和见其所业文曰此其志不可量因劝游邑庠遂骎骎有成矣正统十年举进士授兵科给事中毅然以言责自任十四年英宗北狩郕王监国公率同列劾将臣扈从者失律败事请诛夷之以谢天下然后选将练兵以复不共戴天之雠兴师问罪以雪乘舆播越之耻如此则大纲以正大义以明而圣驾之旋轸可期矣闻者壮之九月监国即位颁赏廷臣公以时艰辞不许十月京城戒严公请罢内府军匠悉遣征操及敌骑近城又请令有司熟粮料以给战士遣散卒迎取军器于天津以张外援四三日间凡七八疏悉合机宜敌既退公言赏功罚罪治天下要务今日之赏罚既行他日之劝惩攸系赏罚明信则人人力于事功耻无不雪雠无不复矣今効劳如孙镗死事如谢泽韩青皆当赏以示劝其它守闗不严赴难不力者皆当罚以示惩从之十一月升都给事中时边境未宁大臣有奏留边将守京师者公言今日之事边闗为急徃者独石马营不弃则六师何以陷土木紫荆白羊不破则敌骑何以薄都城即此而观边闗不固则京师虽守不过仅保九门无事而已其如陵寝何其如郊庙坛壝何其如田里之民荼毒何宜急遣固守宣府居庸为便已而河南陈州流民煽动命公徃视公即兼程以进除贪虐赈饥寒威惠并行民用安辑景泰元年春还复上言京城为天下根本而八府旱蝗相仍加以邉疆侵扰民不聊生乞议寛恤俾安生理不然臣不能不为社稷忧也八月北方送驾还京将入闗矣有隠名具帖言迎复事者大臣见之顾忌不敢举公曰此野人无情之言逹于上感动必矣或沮以匿名书公不顾具疏言之有旨令尚书胡濙封进帖虽留中而正论有不冺焉是冬公以四方边塞为患不已上疏请令中外文武要职各陈安边济时之策二年六月天象示异公又条陈弭灾防患十二事以上及闻禁中颇事游畋又请举行祖庙午朝故事公当多事之秋遇事辄形于疏每疏不下百千言而大要则以扶忠直抑奸佞恤生民御外患为主其有禆于时政为多三年迁山西布政司右叅政监督宣府粮饷寻命恊赞独石等处军务先是独石马营八城遇兵失守残毁未复公列其利害可兴革者为八条以进次第罢行之八城既复乃立社学以教子弟置医药以济疾病立义冢以瘗死亡设暖铺以便行旅均蔬圃以给将士制度品式纎悉备具而又请官银五千两买牛千余头摘戍卒不任战者俾事耕稼岁课余粮于官凡军中买马除器劳功恤贫诸费皆于是乎取给自是边人欢洽岁亦屡登有嘉禾同颖之祥七年冬以外艰去八城之人如失父母连章乞留而公固辞不可天顺二年英宗皇帝嘉其能驿召至京面加奨谕寻擢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廵抚两广公乞终制不允至广兴利革弊尤尽厥心旧例广冬盐课不出境岁乆盐积商困徃徃赂守闗津者越过广西市利公以为听之则法壊而利归于商禁之则商滞而利归于闗津乃请许盐商计盐多寡入米饷边而后出境于是公私两利焉时广西流贼多入广东为害而两广守将颉颃自异是以讨贼不成功公请革两广正将立总镇于梧州居中调度则贼可平矣众韪其策而不果行公不得已请益兵英宗乃命都督颜彪率兵赴之公与彪恊议破贼砦八百所擒斩数万人而还或又以杀降谤之而不知实积年反复之贼也天顺八年今上嗣位升公左佥都御史巡抚宣府修复官牛官田之法垦田益广积粮益多以其余岁易补战马千八百余匹其屯堡废缺者力修筑之不数月完七百余所兵民始虽怨之既而恃以无恐乃欣戴焉在宣府屡有建白且请行养老之令于边褒恤已徃贤臣为方来劝上嘉纳之成化三年升礼部右侍郎五年改任吏部是冬持节封渖府稷山王六年畿内大饥命公巡视真定保定二府赈恤贫困绥辑流亡既还复命赈济京民之饥者全活甚众八年敌人出没河套为西边患有言増兵守险者有言大举搜套驱出河外沿河筑城堡抵东胜徙民耕守其中者公受命徃议方畧奏言搜河套复东胜此皆事势所难不敢妄议惟増兵守险可为逺图宜令守臣铲削边墙増筑城堡收新军以实边选土兵以助守此不但可责近效而亦足为长便也上是其言九年转左侍郎公自入佐部政每议礼用人从容赞决其间僚长敬信司属悦服焉至若事非部分而闗当时利害系生民休戚者遇诸卿必相辨正因而帮助者不少一日坐后堂署事忽疾作不能言舆归西第而卒实甲午三月八日也享年五十五上闻深悼惜之赐赙钞三千缗谥为文荘遣官谕祭营葬以明年二月十七日葬于邑之积善乡湓渎之原公为人温雅简重崇道谊尚名节言动思跂古人居家惇孝友莅官清慎勤恪设施不茍与僚友论事不激不随而言色自若其取人先行检而后才艺然存心寛厚终不及人之过恶所寓门无杂客公退手不释巻考古辨疑殆忘寝食而于世俗声色财利之好澹然不以经心平生为文师欧阳而功业自期于韩范以范公为乡先正尤景慕焉惜乎大用未究而卒所著诗文奏议总若干巻藏于家公凡再娶先金氏赠淑人继耿氏刑部尚书耿清惠公之女封淑人子男一晨补国子生娶副使张和女女三人一适贡士虞臣一许夏景澄一尚幼公之卒也晨不在侧冡宰尹公旻率僚属经纪其丧事既又状公行畀晨晨奉以征予文且曰先父雅爱先生言幸勿辞而公内弟司业耿君裕又申其意以请因摭状言着其概系之铭曰
古称才难今世尚然彼长此短用各一偏优于政矣其文叵传文或工矣政誉弗宣逹观于世百靡一全而公兼之宁不为贤惟公学问有本有原公之操履金石其坚清文逹识自视无前检身约已犹恐或愆敡厯中外逾三十年忠君爱民心实勤拳言惟婉切用适方圆惠浃于民威行于边缅懐乡衮我其随肩谋谟事业期着后先何志之逺而去之遄位不满徳系命于天墓门有碑徳烈是镌于乎文荘百世不谖(四库全书?集部?总集类?明文衡卷七十九)
明正议大夫吏部左侍郎谥文庄叶公神道碑铭 彭时
公讳盛字与中姓叶世为吴郡昆山人五世祖秀实惇重好义元季有暴僧聚徒事焚刦为乡里害秀实即图上其事于官捕斩之时称为叶义士曾祖茂林妣朱氏祖明赠通议大夫吏部右侍郎妣郭氏赠淑人考春封兵科都给事中赠山西右叅政加赠通议大夫吏部右侍郎前母汤母陈俱赠淑人继母沈封太淑人公天资颖异自少博学强记下笔惊人同邑知名士张和见其所业文曰此其志不可量因劝逰邑庠遂骎骎有成矣正统十年举进士授兵科给事中毅然以言责自任十四年英皇北狩郕王监国公率同列劾将臣扈从者失律败事请诛夷之以谢天下然后选将练兵以复不共戴天之雠兴师问罪以雪蒙尘扵外之耻如此则大纲以正大义以明而圣驾之旋轸可期矣闻者壮之九月监国即位颁赏廷臣公以时艰辞不许十月京城戒严公请罢内府军匠悉遣征操及战骑近城又请令有司熟粮料以给战士遣散卒迎取军器于天津以张外援三四日间凡七八疏悉合机宜师既退公言赏功罚罪治天下要务今日之赏罚既行他日之劝惩攸系赏罚明信则人人力于事功耻无不雪雠无不复矣今効劳如孙镗死事如谢泽韩青皆当赏以示劝其它守闗不严赴难不力者皆当罚以示惩从之十一月升都给事中时边境未宁大臣有奏留边将守京师者公言今日之事边闗为急往者独石马营不弃则六师何以陷土木紫荆白羊不破则敌骑何以薄都城即此而观边闗不固则京师虽守不过仅保九门无事而巳其如寝陵何其如郊庙坛壝何其如田里之民荼毒何宜急遣固守宣府居庸为便巳而河南陈州流民煽动命公往视公即兼程以进除贪虐赈饥寒威惠并行民用安辑景泰元年春还复上言京城为天下根本而八府旱蝗相仍加以边陲侵扰民不聊生乞议寛恤俾安生理不然臣不能不为社稷忧也八月北人送驾还京将入闗矣有隠名具帖言迎复事者大臣见之顾忌不敢举公曰此野人无情之言达于上感动必矣或沮以匿名书公不顾具疏言之有旨令尚书胡濙封进帖虽留中而正论有不泯焉是冬公以南北边师为患不巳上疏请令中外文武要职各陈安边济时之策二年六月天象垂异公又条陈弭灾防患十二事以上及闻禁中颇事逰畋又请举行祖宗午朝故事公当多事之秋遇事辄形于疏每疏不下百千言而大要则以扶忠直抑奸佞恤民生御外患为主其有禆于时政为多三年迁山西布政司右叅政监督宣府粮饷寻命协赞独石等处军务先是独石马营八城遇战失守残毁未复公列其利害可兴革者为八条以进次第罢行之八城既复乃立社学以教子弟置医学以济疾病立义冢以瘗死亡设暖铺以便行旅均蔬圃以给将士制度品式纎悉备具而又请官银五千两买牛千余头摘戍卒不任战者俾事佃稼岁课余粮于官凡军中买马除器劳功恤贫诸费皆于是乎取给自是边人欢洽岁亦屡登有嘉禾同颖之祥七年冬以外艰去八城之人如失父母连章乞留而公固辞不可天顺二年英宗皇帝嘉其能驿召至京面加奬谕寻擢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廵抚两广公乞终制不允至广兴利革弊尤尽厥心旧例广东盐课不出境岁久盐积商困徃往赂守闗津者越过广西市利公以为聴之则法坏而利归于商禁之则商滞而利归于闗津乃请许盐商计盐多寡入米边饷而后出境于是公私两利焉时广西流贼多入广为害而两广守将颉颃自异是以讨贼不成功公请革两广正将立摠镇于梧州居中调度则众贼可平矣韪其策而不果行公不得巳请益兵英宗命都督颜彪率兵赴之公与彪协议破贼砦八百所擒斩数万人而还或又以杀降谤之而不知实积年反复之贼也天顺八年今上嗣位升公左佥都御史巡抚宣府修复官牛官田之法垦田益广积粮益多以其余易补战马千八百余匹其屯堡废缺者力修筑之不数月完七百余所兵民始虽怨之既而恃以无恐乃忻戴焉在宣府屡有建白且请行养老之令于边褒恤巳往贤臣为方来劝上嘉纳之三年升礼部右侍郎五年改任吏部是冬持节封渖府稷山王六年畿内大饥命公巡视真定保定二府赈恤贫困绥辑流亡既还复命赈济京民之饥者全活甚众八年朝臣以河套为西边患有言增兵守险者有言大举搜套驱出河外沿河筑城堡抵东胜徙民佃守其中公受命徃议方略奏言搜河套复东胜此皆事势所难不敢妄意惟增兵守险可为逺图宜令守臣铲削边墙增筑城堡収新军以实边选土兵以助守此不但可责近効而亦足为长便也上是其言九年转左侍郎公自入佐部政每议礼用人从容赞决其间僚长敬信司属悦服焉至若是非部分而闗当时利害系生民休戚者遇诸卿必相辨正因而帮助者不少一日坐堂署从事忽疾作不能言舆归西第而卒实甲午三月八日也享年五十有五上闻深悼惜之赐赙钞三千缗谥为文庄遣官谕祭营葬以明年二月十七日塟于邑之积善乡湓渎之原公为人温雅简重崇道谊尚名节言动思跂古人居家执孝友莅官清慎勤恪设施不茍与僚友论事不激不随而言色自若其取人先行检而后才艺然存心寛厚终不及人之过恶所寓门无杂客公退手不释卷考古辨疑殆忘寝食而于世俗声色财利之好澹然不以经心平生为文师欧阳而功业自期于范韩以范公为鄊先正尤景慕焉惜乎大用未究而卒所著诗文奏议总若干卷藏于家公凡再娶先金氏赠淑人继耿氏刑部尚书耿清惠公之女封淑人子男一晨补国子生娶副使张和女女三人一适贡生虞臣一许夏景澄一尚幼公之卒也晨不在侧冢宰尹公旻率僚属经纪其丧事既又状公行畀晨奉以征予文且曰先父雅爱先生言幸勿辞而公内弟司业耿君裕又申其意而请因摭状言着其槩系之铭曰
古称才难今世尚然彼长此短用各一偏优于政矣其文讵传文或工矣政举弗宣达观于世百靡一全而公兼之宁不为贤惟公问学有本有原公之履操金石其坚清文达识自视无前检身约已犹恐或愆敡歴中外逾三十年忠君爱民心实勤拳言惟婉切用适方圆惠浃于民威行于边缅怀乡衮我道随肩谋谟事业期着后先何志之逺而去之遄位不满徳系命于天墓门有碑徳烈是镌乌乎文庄百世不谖先民有言林宗不惭
予读文庄公碑信其行亦识无媿彭公所著也何则同乡稔知其徳业景仰之余不能不为之感叹岁乙未仲夏梓林识
叶盛侍郎墓在昆山县积善湓渎之原(四库全书?集部?总集类?吴都文粹续集卷四十四)
叶文庄公祠记 (明)吴寛 撰
(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家藏集卷三十六)
故吏部左侍郎谥文庄叶公事英宗为兵科给事中当己巳之变京师戒严公忠愤激发数日奏疏七八上区处兵事悉中机宜自是有名于时后出参政山西遂擢都御史南北廵抚制御蛮夷功绩益着宪宗之世召为礼部侍郎改吏部而终公苏之昆山人也既没几二十年慈溪杨君名父由进士来知县事廉愼有为自以少知公名今获令兹土无以慰仰慕之意适今天子初即位用臣下言撤天下佛庐之私建者君承诏而喜曰吾志可成矣葢谓公之为人天下皆知其贤况乡人哉没而祀于其乡此礼也顾佛庐有当撤者乃特毁弃其象以改公祠设位于中歳时率僚属师生拜而祀之他日托公之子壻兵部郎中虞君元凯来道其事而以记请夫世之仕者孰不急于政事有政事矣然无文学以资其识则所行者不免为俗吏之事又孰不重乎文学有文学矣然无气节以立其德则所能者不免有文人之讥故三者每患人不能兼而公之政事载于国史者甚僃已不必论其书册满家笃学考古至忘寝食所著述专以欧阳子为灋纯雅明白其词蔼然平生尤慕乡先哲范文正公身虽已贵萧然犹寒士也謟佞之徒有所倚而起者恶之不忍与接其所自处可谓重矣是以其名起于当时传于天下而士大夫置公于国朝名臣之列此岂无自而得者特公以中歳而没使天假之以年其见于世者当又不止于此呜呼惜哉寛初入翰林虽及接公而受其诲言然不久公已去世窃以为恨而名父尝有斯文之契者况其为此又当乎人心故虽无文犹强书而复之祠成于弘治三年二月明年正月戊戌记
跋水东日记抄本后 (明)吴寛 撰
(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家藏集卷五十四)
右水东日记三十八巻故吏部侍郎叶文庄公所著也议者以其间颇有臧否之论其子孙固在不当传出于是公之子始秘之则已为湖广刻木而都下家有之矣顾其本模写无法堤行过多读者厌之近世纪载家几絶幸文庄为此足以考见时事因録本稍便观览不忍弃去惟多讹字虽加校正不能免耳
跋叶文庄公手简 (明)吴寛 撰
(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家藏集卷五十四)
故浙江参政昆山陆君文量端雅好学尤善吏事最为叶文庄公知爱非特乡里之故而已右手简十纸乃公平日遗文量者其子伸藏之甚谨顷来试礼部毕奉以示予噫今仕宦之孙于先世遗墨委弃尘埃中往往用以裹物拭案略不知惜予所见者亦多观于此其为人之贤否何如耶四月五日
叶文庄集
昆山叶文庄公集世无刻本所传止水东日记四十卷予从其远孙翰林学士讱庵【方蔼】所见公集稿二册未编卷次序记碑志杂文凡二百四十六首附宣府志序例一卷后有叶氏族谱甚简质自髙祖以来俱载干支八字公自注三十五岁干支则庚子戊子庚辰丙子也又一册有巡抚宣府闗防诗文多手稿皆公亲笔点窜有涂乙至数行者公文章平实条畅盖德宣以后弘治以前文体大槩如此亦杨文贞王文恪诸公流派也国史经籍志载公集四卷不知何据学士云集至今未梓其弟方蔚则云公集旧已版行岁久失传耳(四库全书?子部?杂家类?杂说之属?池北偶谈卷十三)
书叶文庄公手书后
右吏部侍郎昆山叶文庄公寄其母夫人及其弟与谦书共七通与谦来京师间以示走值与谦将束装南归走有卜筑之劳疾读一过不觉嘅然思前辈之不可作而与谦之知所寳也走毎见世之好修者知勉于众中而畧于家庭之间异乎文正公无不可对人言者盖于此可以观人若文庄七书吐真情于家常语中无非孝友之发及谨身保族之要殆几于文正之所为者其真可敬也哉(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篁墩文集卷三十七)
跋叶文庄公手书
成化初鏊以童子游学京师时文庄公为礼侍陆叅政文量初第进士简中所称用光者张姓为太学生亟称鏊于文庄所间以所业见于礼部之厢房公奬励备至有将来忠肃之许葢以鏊与王忠肃同嫌名故云成化十一年鏊始登第则文庄已下世叅政时为兵部郎往来相好也弘治壬子岁予校文南畿叅政子伸名在选中未几叅政亦故今年为弘治十二年伸来会试礼部出其父所得文庄手书一巻览之慨念今昔为之泫然敬书其后归之(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震泽集卷三十五)
吊叶文庄先生【名盛昆山人官终吏部左侍郎】
忆昔分符出牧时先生欲我置曹司本为枯朽沟中断看作珊瑚海底枝半世行藏原自信百年心事荷相知生前门巷嗟无迹死对荒坟酬酒卮(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翠渠摘稿卷七)
菉竹堂记
故吏部侍郎昆山叶文庄公以学行政术髙英宪间为世名臣公生平无他嗜好顾独笃于书手抄雠至数万巻将为堂以藏之意取卫风淇澳问学自修之义名之曰菉竹而公故洁廉鲜羡装足润又家于官以殁公之诸子孙曽教谕郡丞某某軰虽代习公书至称闻人有官秩而守公之清白力不能任构天下之士因公书而望公之堂比于鲁孔氏之壁其菉竹比于召伯之荫时想见其爽垲窈密青葱峭蒨之状流润涵碧于笈縢缃素问而不知公之所谓堂与菉竹固无有也葢公殁踰百年而其玄孙乡进士伯寅乃始因故居地而拓其右为堂以居公之书用公之旧署以榜之独所谓竹者尚未及树而前轩后庑其阳可以承日其阴可以蔽风雨葢至是而公之所遗书始翼然得其职而不辱于帷房厕湢之地伯寅益旁购古文竒帙得数百千巻副之意未已也诸与伯寅善者登公堂而亲于其所谓爽垲窈密者其青葱峭蒨虽不可遽得然覩榜署而思劲节栗色至读其所遗书则又未甞不若承公之謦欬而窥其寄也公视裴晋公李太尉不知其名徳所轩轾年位小轻耳晋公之堂曰緑野者太尉之花木竹石于平泉者其宏丽竒壮瑰恠甲天下亦何甞不祝其长为两家守然不再易世而堂冒他氏花木竹石不胫而趣贵人之垣而卒不能有也伯寅所构堂毋论视晋公十一其竹之植与否亦毋论若平泉而文庄公之遗书百年而愈益拓其副所名堂歴五世而愈益显固为公后者之才而贤毋亦公不尽取天地之有以使可继不遽为一时之满以使可加益耶予深有慨焉故不辞伯寅之请而为之记若夫顾名思义以进于武公比徳之旨是在伯寅矣是在伯寅矣(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弇州四部稿卷七十五)
太学生叶君墓志铭
景泰天顺之间有名臣曰叶文庄公其事具国史而其敦孝悌厚风俗以施于乡者昆山之父老类能言之公之殁至于今且百年县人无不曰文庄公者盖邑之为公卿显人多矣今乃莫能知其子孙而公门第无改子孙不废儒学所传图书数千巻犹阁藏之部帙宛然封鐍如故可以见公之所以贻于后世者然非其子孙之贤亦莫能然也文庄公讳盛官至吏部右侍郎是生乡进士讳晨晨生衡州府同知讳梦淇衡州先以公荫入太学选台州府通判其后稍迁卒于衡州云君之考也君讳良材字世徳为文庄公世嫡曾孙而君母王氏兵部右侍郎讳倬之女君内外家皆贵显而雅尚儒素少长学校中与寒士游处畧不见其有异至读书为文章独不肯后于人提学御史张鳌山以君名臣后亲至学为行冠礼而字之曰世徳其后御史光州卢焕校君文以为不属草顷刻数千言其辞漫衍无穷而不出于律尤赏异之自是他御史试必甲等至大试辄不得盖知名于黉序者垂三十年始用岁贡计偕进试于廷分隶南太学又不及选调以殁人以是痛惜之君为人至孝以衡州君卒于官不得亲含殓岁时祭享倍切哀痛而事王夫人谨甚王夫人性严君年踰四十少有过误犹长跪终夫人之世无敢专行一事亲羣从昆弟恩若同生而生平未尝问其家之有无时从知友饮酒自放山水间终日忻忻自其少时颇以自负思一日驰骋于当世以趾前美竟以坎■〈土禀〉亦无怨尤之色故所与邑弟子偕为文者无几何时皆至大官君犹与其徒为文自若间阁笔自语云吾生辛酉与吾同月日生者今为某官矣又曰吾家自髙曾以来鲜至中寿今年岁侵寻殆不能如吾志也己语已则又与其徒相视而笑盖君意不能忘然特用以为戏亦终无所介于心其天性夷旷类如此卒于嘉靖三十八年八月十三日年五十有三娶周氏刑部尚书康僖公讳伦之女性婉顺不好侈靡君每夜读孺人为女红常共一灯火至彻晓生子恭焕方十五日而卒于台州官舍王夫人甚悲之卒时嘉靖二年二月初七日年二十继娶沈氏吴江人父某以赀雄于乡里事王夫人余二十年竭力孝道家所不足至脱簪珥以给而躬自俭薄尝孕而不育抚诸子若己出而于妾媵皆能仁爱之君亦数数称其贤卒时嘉靖三十年四月十二日年四十有四男子子二人长即恭焕乡进士次恭炌县学弟子员女子子一人适诸有昱孙男二人俭封俭圭女三人文庄公赐葬在溢渎之原去县二里所世世列塟而君当以孙从王父故周孺人先以其卒之明年十二月四日葬在昭次至是穿故穴与两孺人合焉实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日也先期恭焕恭炌以友人俞允文所为状及君自着周孺人状来请铭余故知君者其可辞铭曰
士不待于时耶文庄公非遭时得位何以称于天下为名士士必待于时耶佩玉鸣琚炫煌于一世者何身殁而名湮而后知彼有所恃者虽困蹶而常伸吁嗟乎君不媿其志归从文庄公之居以俟于后之人(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震川集卷十九)
叶文庄公墓地免租碑
吏部左侍郎叶文庄公墓在昆山城南湓渎之原公以成化十年薨于位朝廷勅塟如制而墓地犹歳输官租嘉靖十六年天子奉册宝上祖宗徽谥推恩海内诏前代帝王陵寝及名臣本朝文武大臣勅塟坟墓所在官为修治置守塜复其人税未除者除之时比境常熟大理寺卿章公格墓用此制而昆山独否至是民叶奉言于巡抚都御史翁公下其事于县知县陈侯子佐移牒常熟取章卿事以上巡抚公曰文庄公当代名臣吏宜以丁酉诏书从事由是文庄公墓地始不输官租云我国家正统己巳之变几成宋南渡之祸世谓于肃愍公有旋乾转坤之力是时公在谏垣一二日间疏至七八上所以裨赞庙谟者实多信乎台榭之榱非一木之枝矣其明年皇舆旋轸公封上匿名书请为河南之避在廷之臣无敢为言者然斯论所谓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也自蕃酋阿罗入黄河套中蕃种遂久居不去为陜西边患议者欲驱出之而连城属之东胜田作其间公奉命往相视独以道险逺劳费又春迟蚤霜不可田请増戍守而已至今上时言事者鋭意欲复河套既而天子震怒皆诛死而后知公所谓时势之难者卓见逺识不可及也公在广至今抚臣守其规模如呉中之于周文襄公而独石宣府所筑八城七百堡为边人长久之利公所至有所建明而清明直亮望重本朝信一代之名臣矣天子思股肱之臣湛恩沾被于墟墓之间而有司之废格沮令如此巡抚公祗奉明诏修举旷典汲汲于师旅饥馑日不暇给之时其风谊尤可尚矣贤人君子之没逺者数千年近者数百年而光显于世常如一日葢贤者虽殁而后之贤者相继而生故能表章崇奉之而精神意气之续歴世而愈新此世教所以不堕也公五世孙乡进士恭焕蒙荷天子之恩感巡抚公之谊及县侯之勤其事因请书之于石以告于后人(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震川集卷二十四)
叶文庄公像赞【并序】
文庄公之从孙女王子敬之外姑也故得此像于内家子敬大父为广东叅议时布政使王公用兼参议盛公思禹皆公同县人见岭南人语及公徃徃流涕而子敬外大父顾太守孔昭尝以御史督学京畿有口外试士怀公之作其后欲图公与孙秋官像出入拜之秋官亦吾乡之先贤也子敬少闻此言于是以公像示予请代为之赞
孰传斯像葢有所自猗与文庄妻之外氏髙风遗烈岭海塞垣焚香拜之二祖有言(四库全书?集部?别集类?震川集卷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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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3楼] 作者:沉思曲 发表时间: 2008/11/30 16:58 [加为好友][发送消息][个人空间]回复 修改 来源 删除
明代书肆在小说市场上的经营手法和营销策略 王三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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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书肆在小说市场上的经营手法和营销策略
国立成功大学中国文学系 王三庆教授
壹、前言
纸张的出现似乎肇端于中国西汉时代,到东汉蔡伦时,更改进了造纸的技术[1],使书籍的传播不再局限于目前已知的龟甲、钟鼎彝器、石刻、玉版、简牍、绢帛、贝叶、兽皮等这些书写材料,既不必有五车之重的昔日负担[2],也不似其中部份材料的珍贵难得或不易雕镂[3],于是知识变成了一种更轻灵而容易传播的书写品。中唐以后,雕版印刷术接踵而起[4],更使文化事业得以大量生产,不再单靠某些职业写经生、抄书匠或少数使用者的个人抄录[5],对于人类知识文明的积累和推广,有着飞跃的进展和深远的影响。然而也因雕版印刷的遍传各地,只要一本书版雕成,便可成千上百的套刷印行,不但产量增加,连带使文化知识摇身一变成为大众消费得起的商品。
也因如此,宋代以后,除了掌握知识解释权力的南北国子监、崇文院、秘书省等中央官学及州府郡县所设立的各级学校,或掌管公文书籍的各级行政单位,因为基于教育政策上的需要,以及业务倡导上的推广,而雕印了各自职属掌管的图书公文外[6];民间则出现了纯粹以自利为目的,并以利他作为招徕消费群众的文化专业书肆。[7]这些专业书肆一旦投入生产行为之前,首先要考虑的是资本及原材料的取得问题[8],以及投资设立书肆以后,是否有利可图?风险程度如何?会不会血本无归?如果生产劳动力取得容易,制造的工具模版和有限的资金能够充份的发挥利用,则其经济成本愈低;劳动力的素质越高,则生产力自然成长,生产成品也会有很好的良率,这些问题在在影响了产品的经济成本和投资者的经济利润。至于经济效率的良窳势必影响到投资者的利润取得和投资意愿,此间环环相扣,可待掘发的问题甚多。不过生产力也有它的边际法则,其中需受工时及材料等种种条件的限制。在产品问世之后,走向市场而被摆在书肆待贾而沽的过程中,对于投资者或生产者而言,就是资金的开始闲置堆积,如何尽快的将产品变成现金,把投下的资金收回,并取得投资的合理报酬利润,这是经营者必须用心的地方,于是经营手法和营销策略也就在出版商和营销商中各显神通,源源而出了。尤其对于消费市场上需求量的预估,以及存货量与流通量的管制,可以说都是企业经营管理上的一门学问。
然而以上所说的还只限于自然独占事业,属于一种独占性的竞争行为表现;如果在完全开放的竞争市场中,同一产品不只一家生产,则必出现自由竞争的场面,这时候产品的质量和包装,以及产品的价格,便是市场上取决胜负的关键,而一切终以消费者主权为依归。适度的竞争对于消费者而言,可用最小的消费获得最高的质量服务;然而过渡竞争的结果,往往两败俱伤,书肆如此,消费者亦然。当两家产品互有优劣时,如果无法把另一家的产品排除于市场之外,则只有同时共享这个市场,同沾各自应得的利益而已。
事实上,商品流通在一定规模的市场上,既以消费者主权为依归,其需求是有一定的规律和法则,却也不是一成不变,因为需求量会随着消费者的心理和外在的种种条件而变动。当需求量达到某一临界点,往往会产生边际上的转换规律。所以,一般的书肆不只生产单一的产品,也需要从事多角化的经营,同时尽量在竞争的市场上取得自然独占,不得已则双边独占而共存。一旦投资经营失败,或者发生不可预知的市场失灵时候,唯有结束营业一途,而把生产模具以及现成的产品廉价转售于它家书肆,或由有意接手经营的投资人概括承接。有的书肆不是结束营业,而是将模糊老旧的版木仅存的最后一点剩余价值卖给另外一家资金不太雄厚的书坊,然后自己重新集资,制造一套新的生产模具,保持本店的商场信誉和产品质量,用以强化自己的竞争条件。
以上这些现象在早期文化市场上,必然发生或出现过,但是碍于有限的史料,想要一一复原,颇不容易,本文则尝试从这个角度切入,而以明代小说作为讨论中心。其所以如此,主要是在文学或文化市场上,选择具有广大市场的科举用书和广大消费群众的通俗性刊物,无疑是出版业必走的投资生产行径。尤其到了明代,通俗小说刊物在丰厚的利润驱使下,吸引不少出版商竞相投入这个市场中,每当一部小说畅销之后,便引来各书肆抓紧眼前的一份商机,投下巨额的资金,快速刊刻生产,争先恐后的抢在同业之前上市发行,甚至雇用专业编辑从事续书和仿作,打铁趁热的投入市场中,争取利润。如《三国演义》通行之后,演义体小说或讲史类的作品接踵而至,不但有了《后三国演义》,按鉴编年体的小说也顺势充斥于坊间;又如《水浒传》一出,风靡了全国读者,一次排印既不能满足市场上消费群众的需要,接二连三的雕印排版,也让广大的消费市场消化殆尽,以至于南北各地竞相重刊仿刻。甚至把二书合刻为《英雄谱》,有如买一赠二的拍卖方式。这等结果,不但使喜新厌旧的读者产生不良的消化与反胃,也促使有限的文化市场发生了排挤和滞销行为,这都是文化产品具有特殊的内部心理及外部因素所使然。站在书商的立场,既以收回成本,取得利润是投资行商的第一要务,则商业文化中常见的经营手法和营销策略于焉出现,为了尽快的收回成本及增加投资报酬率,经营手法和营销策略必须出人意表,招来消费读者的购买欲望。于是有些殷实的商人,挟其丰厚的资金,竞价投资,多发广告;有些则仅是一种华而不实的噱头,或类似不良厂商的诈欺手法,这些经营手法和营销策略都是本篇论文所要考察的重点。
贰、明代书坊的设厂地点及投资经营型态
一、印刷地点和设厂的考虑条件
有明一代的出版业集中于江南,必有其特定的时空条件和因素。盖出版业之所以投资设厂,必需考虑制造生产时,原知识、材料、生产劳工及流通消费等诸问题,设厂之后有无风险和利润,凡此种种,每每决定了书肆的座落处所,因此以下特从投资设厂所涉及到的问题给予分析如下:
(一)、原知识的取得必是书肆成立的第一要件:一个蛮荒不毛之地,很难出现知识的生产与需求,既无所需自无供应行为,因此,书肆的成立绝对植基于知识供需的关系上。六朝以后,再经唐五代,宋、元、明等各个时代,北方遭遇过五胡乱华,又有安史、黄巢的流窜与五代十国之乱,以及辽、夏、金、元等北方民族的南下统治,促使原以长安、洛阳为中心的六朝士人、文物,不得不随时局而大举向南迁移,于是汴京、金陵与杭州尽成人文荟萃之地,城市人口几达百万之众。历史上著名的文人,如韩愈、苏东坡都曾履历潮汕一地,朱子则以一派学宗,设下白鹿洞书院,传授知识。南传佛教则远来海上,两广、福建、浙江、金陵,名山梵宇,四处设立,山门藏经对于知识的流播都有深远的影响。于是江南在南宋以后,逐渐取代黄河流域一带,成为文化中心。
再者,根据笔者的实际调查,从夏、商、周、两汉,以迄隋、唐,地球或因自转偏移的影响,促使中国气候有过大型的变化,《诗经》上所载雨量需求较多的五谷植物,已随降雨量的递减不复可见。黄河、渭水的泛滥成灾与地下水位的干涸与日剧增,迫使内陆型气候区的关中与河洛百姓,不得不往东南丰沛雨水的海洋气候区迁徙觅食,取得给养,于是大都与金陵取代了长安和洛阳、汴京。如果中国长城的兴建是因防犯游牧民族的南下牧马,则邗渠与大运河的挖掘纯然是为了南粮的北运。尤其中国历代人口增加的速度和压力,粮食取给上的民生问题,通常是引起流民与战争的一个主要动乱因素,也是未设大型水库及毫无机械动力抽取地下水灌溉时,解决人口压力的自然之道,更影响到今日中国的饮食文化。所以,南方的开发是必然的趋势,六朝、十国、南宋适逢其会,明太祖之建都金陵,历经晚明以迄近代,北京、南京都是政治与文化中心,其理由也是如此。根据胡氏《少室山房笔丛、经籍会通》即云:
吴会、金陵,擅名文献,刻本至多,巨帙类书,咸会萃焉。海内商贾
所资,二方十七,闽中十三,燕越弗与也。然自本方(坊)所梓外,
他省至者绝寡,虽连楹丽栋,搜其奇秘,百不二三,盖书之所出,而
非所聚也。[9]
这里说明了吴会(苏州)、金陵,擅名文献,居十分有七;闽中十三,都为本坊所刊行,他省印书送来的少,虽连楹丽栋,搜其奇秘,百本中找不出二三本,盖书之所出,而非所聚也。凡此,在在说明江南文风盛于江北,而福建一地的文化水平虽然不如两江,却也不亚于江北,衡之于《明清历科进士题名录》在经索引之后,恰恰足以反映这个实情。[10]不过《左海文集》也说:
建安麻沙之刻,盛于宋,迄明未已。四部巨帙,自吾乡锓版以达四方盖十之五六。今海内言校经者,以宋椠为据。言宋椠者以建本为最,闽本次之。建本者,岳珂经传沿革例所称附释音注疏,有《周易》、《尚书》、言毛【《诗》】、《周礼》、《礼记》、《春秋三传》、《论语》、《孟子》十经,世谓之十行本是也。闽本者,嘉靖时闽中御史李元阳、佥事江以达所校刊是也。又有廖莹中世彩堂本《尔雅》,惠栋校宋建安本《礼记正义》,藏曲阜孔家,尤人间希遘之宝。[11]
这里说明了宋元以来,福建一地经过一批学者的力倡之下,即已出版了一些好书,证明其文化水平并非一无是处。在这样的学风背景里,知识人士必然不少,书肆的四处林立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二)、复制知识的技术是书肆成立的第二要件:纵观人类文明传递史,出现一套复杂的语言作为沟通表意的工具,应是人类文明传递史上第一次伟大的进化,也是万物之灵异于禽兽的的主要原因。然而沟通表意的语言不能长久留存于人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每秒间话语以音波速度向四周扩散,使人类的智慧和文明很难永久传承,而常有中断的时候。为此,文字的创造应是人类文明传递史上第二次伟大的进化。传说仓颉造字时,「天雨粟,鬼神惊。」虽非事实,却是隐喻说明了老天爷也为文字的创造而受到感动。有了文字以后,才能传载人类的文明智慧,经验才能一代一代的传述,从此人类的进步一日千里,而异于往昔的牛步化速度。话虽如此,如果没有造纸技术的出现,要用已知的龟壳甲骨、钟鼎彝器、石刻玉版、竹简木牍、丝绢布帛、贝叶、兽皮等作为书写材料,则知识很难成为一种轻灵而容易传播的书写品。因此,轻灵容易书写的纸张出现,无疑是人类文明传递史上第三次伟大的进化。只是动手抄录每每受到速度与件数的限制,直到大量复制的雕版印刷出现,知识才能广播于人间,进入了人类文明传递史上第四次伟大的进化,松烟油墨等印刷材料只是强化其产品的质地。此后,直到产业革命,以机器代替人工,日以继夜的印刷,人类文明传递史才走上了第五波伟大的进化。如今已从真空管、电子IC、进入数字化的网络时代,人类文明传递史又随着科技的进步而发生过无数次伟大的进化了,复制的技术已经声音、文字到图像等种种数字化的进程,对于人类未来的文明和发展真是不敢想象。不过,可以断言的是,人类文明传递史发展转变的重要核心关键必然伴随重要的科技突破而生,造纸和印刷技术无疑都是中古时代促使人类文明传递发展的重要科技之一。前者是材料,后者既是材料,也是技术,两者都是书肆设立地点的考虑要件。江南闽地恰是符合条件之处,对于此点可参下文说明。
(三)、复制知识需用的原物质材料是书肆成立的第三要件:诚如前言,一个复制知识工厂的设立,必需考虑原材料的取得问题。在文学既成商品以后,从生产技术层面而言,必需受到雕版制作用的原木材料所制约。然而中原一带从早期的火耕,过度的开发,以及中国多子多孙,又无绝育的观念和技术之下,人口极度的膨胀,在在影响了大地的森林覆育和绿色植被。尤其位于北温带大陆干旱型气候的黄土高原或平地,植物的生长速度缓慢,严冬来临时为了保暖御寒,每每过度的砍伐森林。因此,华北一带实在没有多余的林木可供采伐作为雕版的原材料。早在战国时期,孟子对着童山已有濯濯之叹;而历代荒年,析门掘骨为爨及啃食树皮草根者,史书不绝,造成中国人除了天上的飞机,地上的坦克外,无物不食。历史上,各朝代都因水旱蝗灾,逼使流民到处觅食,而告终结政权即是不争的明显实例。所以中原一带几个富有文化重镇的古都,如唐以前的长安、洛阳、邺下等地,或宋以后的汴京、北京,实非适合雕版业设厂的理想地点。除了六朝以来开发的南京,南宋偏安的杭州,因为有过文化渊源,成为刻书中心外,反而是在周边而多丘陵的徽州、苏州及地处偏远的四川成都,或福建一带,才是书坊设置的重镇。这些地方以海洋型气候为主,天气温暖,雨量丰沛,又多山丘荒野,原是树木竹林快速生长的有利条件,对于书坊设厂而言,也是原材料取得的绝佳条件。因此,唐宋以来早期印刷的发源地,敦煌文献中的刻本之一S.810号即题「西川剑南成都府樊赏家历」及百衲本二十四史中的蜀大字本或冯道之刻经史载籍,即是一个不可磨灭的证据,胡氏《少室山房笔丛、经籍会通》除了上则言论之外,又曾如是说:
今海内书凡聚之地有四:燕市也、金陵也、阊阖也、临安也;闽、楚、
滇、黔,则余间得其梓;秦、晋、川、洛,则余时友其人,旁诹历阅,
大概非四方比矣。、、、、燕中刻本自希,然海内舟车辐辏,筐篚走
趋,巨贾所携,故家之蓄,错出其间,故特盛于他处。第其直至重,
诸方所集者,每一当吴中二,道远故也。辇下所雕者,每一当越中三,
纸贵故也。[12]
远在北京生产的图书,因为纸贵的关系,使书籍价格高达越中的三倍,则竞争不过南方的书坊,自是不言可喻。所以《方舆胜览、建宁府》「书籍行四方」一则说:「麻沙、崇化两坊产书,号为图书之府。朱元晦〈嘉禾县学藏书记〉云:建阳版本书籍行四方者,无远不至,而学于县之学者,乃以无书可读为恨。今知县事姚某始鬻书于市,上自六经,下集训传史记子集凡若干卷,以充入之。」[13]绝对是一件合理的事实。
(四)、生产劳动力的取得是书肆成立的第四要件:有了工厂的设立,其各式工人的来源正是劳动生产过程中所不可或缺的条件,也是产品的成本价格和获得利润的重要因素,更是在市场竞争过程中生存的基本条件。诚如上述所论,福建一地的人口教育素质虽未臻极至,然而在五代以后,其普及程度并不亚于他方;尤其江南在繁盛的农业外,还有蚕丝副业可以独霸一方,不似福建的丘山处处,生活艰困,以至于四处谋生的外流人口在元明以后遍满台湾及东南亚、东北亚各地;而留在本籍的人口,若非向海洋方向发展,就只有利用可以播种的有限耕地,至于闲置的妇人、童工,则只有另找其它的副业,用以谋生,贴补家计,此所以余象斗刻《古今韵会举要》时,利瓦伊桢序文提到的一个现象:「建阳故书肆,妇人女子咸工剞劂。」[14]而徐珂《清稗类钞》〈工艺类〉也提及女工极廉一事。[15]《豫章罗先生文集》也恰好点出了福建书坊林立的背景真相。
(五)、知识与产品的市场流通是书肆成立的第五要件:随着江南的开发后,永不冻结的顺畅水道和曲折岩岸,自然河汊处处,水深多港。所以,唐宋以来,随着海运的开通,扬州、南京、杭州、泉州诸交通商港,多设有市舶司收取货物税,而在输出的货品中,文化文学即是其中一项,直到明清,仍然如此。今天,日本宫内厅图书寮存藏的番号船舶的载货纪录,已经关西大学大庭修教授辑成《舶载书目》一书,恰好证明这一事实,其流通之广是华北或内地所无法比拟的。纵使从木活字发展到铅铜活字的过程中,福建的刻书业仍然保有其一席地位,直到西洋传来了石印、铅印以及现代的印刷技术,版刻事业才逐渐褪去往昔一枝独秀的风光,而由接触西方频繁的沿海港口如广州、上海,或政经文化中心的北京等,所崛起而取代,成为新兴的文化重镇和文化商业要地。在此之前,麻沙诸书坊虽是历经元季和明弘治十二年(1499)十二月初四日的二度大火,也未全然衰歇,更有后来崇化书坊的接踵而起。明嘉靖《建阳县志》:「建邑两坊,古称图书之府,今麻沙虽毁,崇化愈蕃。」[16]其所以如此,理由无它,流通业发达的缘故,有如胡氏前所曾言:「诸方所集者,每一当吴中二,道远故也。」[17]说明全国各地固然也有书籍的生产印制,但是产品在市场的贩卖价格上,成本之外加入了远程的运输费用,使其书价恰是吴中当地的一倍,自然缺乏了竞争力,无法和当地产销合一流通业发达的书坊比拟。所以,《朱子文集、建宁府建阳县学藏书记》云:「建阳版本书籍行四方者,无远不至。」[18]凡此,说明了产品流通业的重要性。
(六)、知识产品的消费是书肆成立的第六要件:知识产品一旦出现在市场上,其消费诉求必须有适合的阶级对象,甚至还涉及到书本内容与阅读者的层级问题,否则便无固定的消费群众,也无设立此等生产业或服务业的必要。随着江南的开发及知识的普及,不但域内知识分子云集,南京一地更设有当时亚洲最大的学校,留学生来自四方[19],需求书籍的数量自然增多;而一般家庭中不止男性能够拥有知识,即以女性及小孩也都具备一定水平以上的知识,这对知识的消费市场而言,无疑开拓了不少的领域。透过今天的出土文物,《明成化说唱词话丛刊十七种》及《金花女》小说戏剧刊本,居然在一位女性的坟墓中出现,使我们想象到死者生前若非嗜好此道,则其后代子孙断然不会视死如视生,以此作为陪葬礼品。其实,明代汤显祖的《牡丹亭》也曾经拥有众多的女性读者[20],至于叶盛的《水东日记》卷廿一〈小说戏文〉条:
今书坊相传射利之徒,伪为小说杂书,南人喜谈如汉小王光武、蔡伯喈邕、杨六使文广,北人喜谈如继母大贤等事甚多。农工商贩,钞写绘画,家畜而人有之。痴騃女妇,尤所酷好,好事者因目为女通鉴,有以也。[21]
姜南《洗砚新录》云:
世之瞽者,或男或女,有学弹琵琶,演说古今小说,以觅衣食。北方最多,京师特盛,南京、杭州亦有之。[22]
凡此,在在说明当时女性读者群的普及,则男性读者更不言而喻了。这等情形也非中国所独有,日本洒落本小说「枕草子」的读者群也是以妇孺为主要对象。在韩国情况,赵泰亿(公元1675~1727年)曾在《西周演义》跋语中言及他母亲阅读残卷一事。[23]而金万重(公元1637~1692年)《西浦漫笔》也说:
今所谓《三国志衍义》者,出于元罗贯中,壬辰后,盛行于我东,妇孺皆诵说。[24]
可见韩国妇孺不只看他们本国作家写作的《西周演义》,连《三国演义》也都能够阅读,其影响结果之大,直让李德懋《士小节》发出如此的说法:
谚翻传奇,不可耽看,废置家务,怠弃女红,至于与钱而贳之,沉惑不
已,倾家者有之、、、、、。[25]
玩物丧志,儒者的眼中总是用传统的道德观点加以批评。所以蔡济恭(公元1720~1799年)在为夫人吴氏翻译的《女四书》作序时说:「近世闺阁之竞,以为能事者,惟稗说是崇,日加月增,千百其种。」[26]国外的女性读者群已是这般的普及,则男性读者群也当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许筠(公元1569~1618年)在《惺所覆瓿稿》收录《闲情录》中云:
甲寅、乙卯两年(1614~1615),因事赴帝都,斥家货购得书籍几四千余
卷。[27]
又说:
余得戏家说数十种,除《三国》《隋唐》外,而《两汉》齵晤,《齐魏》
拙,《五代》《残唐》率,《北宋》略,许【《水浒》】则奸骗机巧,皆不足
训,而着一人手,宜罗氏之三世哑也????。[28]
可见他一出差到北京,收购图书是件重要大事,而明代刊刻的小说几乎都被收购齐全,也都阅读过了。国外读者群之消费实况如此,域内以汉语为母语的消费大众,其风靡更不在话下,也应该更普及和具有消费能力才是,因此,更富有市场经济规模的潜力绝对不成问题。
二、投资规模和经营型态
明代没有大型的资本企业家出现,因此从投资生产到销售的整个过程,没有出现大量的对外集资行为,也看不到巨额的资金投入生产行业中,一般的经营规模仅限于个人及家族间的组合,或者几位亲朋好友合聚资金的投资型态,经营的企业主要是家庭式的手工业。就以闽省的书坊而言,余氏家族经营书肆者几达三十余人,除余卲鱼、余象斗外,有署萃庆堂之余彰德、余长公、余泗泉,署自新斋之余良木、余绍崖、余允锡、余明吾、余文杰,另有余碧泉、余继泉、余应孔、余应灏、余应良、余应虬、余应鳌,以及远在南直隶的金陵余庆堂,如余思泉、余东泉及余昌宗等,还有以克勤斋为书坊的余自新及余明台等。[29]这种现象证明了余家子弟几乎以出版作为世传家业,有的是家族内的兄弟共同集资经营,有的是以子承父业的方式,或者分门立户的经营型态,或独占、或同享书肆市场上的利润,在在说明了余氏家族经营书坊的努力,也证明了他们的子弟在建阳一地有限的市场中,为了避免过份恶质性竞争,于是远走金陵,开拓新的市场,虽然还未达到今日SEVEN ELEVEN或统一超级商店的规模,却已是家族企业间的连锁商店。纵使其经营型态各自独立,也是在血浓于血的亲情下,相互奥援。除了余家之外,如刘氏则有刘龙田、刘玉田,翠严精舍刘君佐及其子刘文寿等;宗文堂也有郑云斋世魁及郑云竹世豪、郑云林世容等,从字次排行,二人也应属于兄弟辈。还有陈氏则有陈奇泉、陈昆泉等,二人若非兄弟也应该是父子关系。至于慎独斋刘氏则以刻书世代相传,剡兼通史学,宣德正统年(1426~1449)间,曾纂《少微宋》《少微元》二鉴,又纂尹氏发明以下数家入纲目,刘宽刻之。因此,宽与剡或为同族兄弟,宽则为刘洪之祖或曾祖。[30]以上所提到出版家,几乎是家族企业的经营型态,这也是中国企业迄今犹存在的生态模式。
也有一人在两地开设书坊者,如新安汪瑗之《楚辞集解》,在卷首空白扉页上则押有黑色方木戳牌记四行云:「本坊精选新旧足册/好板书籍,倘有残篇/短缺,认明兴贤堂书/铺唐少村旡误」下押「唐少桥」印记,不但说明唐少村与唐少桥为同人名号,并为金陵书坊及兴贤堂书铺的老板,而在两地开铺,似此情形非止一端。
三、市场经营状况
产品一旦出厂,必定在市场上流通,并任由消费者的意愿选择购买,也决定了产品的价格;而尽速变现,换取资金和获得利润,这是经营书坊者所追求的目标,两者互利而共生,也是市场上永不变更的法则。问题是消费也有其常态规律,其中包括消费群众外在的种种条件和内在心理的影响而决定。就以文化事业而言,并非人人都能完全消化与胃纳,纵使作品本身如何的通俗,毕竟不见得适应所有的文盲或饥寒度日的民众。也因如此,其消费群众必都集中于都会区或城市内,并且还是有钱又有闲的读者群为主,农村或边疆地区消费得起的群众,除了地主之外,恐怕少之又少,此即胡氏《少室山房笔丛、经籍会通》所说的:
凡燕中书肆,多在大明门之右,及礼部之外,及拱宸门之西。每会试
举子,则书肆列于场前;每花朝后三日,则移于灯市;每朔望并下瀚
五日,则徙于城隍庙中。灯市极东,城隍庙极西,皆日中贸易所也。
灯市岁三日,城隍庙月三日,至期,百货萃焉,书其一也。[31]
这是书肆在燕中一带摆摊销售的情况,而且也非胡氏一人之见,如王锺翰也说:
有明一代,京师鬻书,在旧刑部街之城隍庙、棋盘街、灯市三处,刻书
则在宣武门内之铁匠营与西河沿两处,然皆不甚盛,盛在江南也,清初
仍同于明。[32]
以上两人谈到北京书肆的销售情况几乎大同小异,集中地则以城隍庙、灯市为中心,棋盘街是否在大明门之右,礼部之外及拱宸门之西,则不敢断定,或者所指地方也该不远才是。这些书肆都以市区人口聚集处作为贩书据点,除了年中月日定期贸易外,尤其在会试举子之期,更是热闹滚滚,引来百货聚集。直到清朝中叶以后,才转移于庙寺中,因此王氏又云:
隆福寺书肆不知所自始,明代灯市口有书肆,月只三日,大抵雍干之
际始迁于寺。[33]
北京如此,南京又是如何?根据胡氏《少室山房笔丛、经籍会通》云:「凡金陵书肆多在三山街及大学前。」[34]至于建阳一地,据明嘉靖《建阳县志》卷三云:
书市:在崇化里,比屋皆鬻书笈。天下客商,贩者如织,每月以一、
六日集。[35]
可见各地的经营模式及开市时间各有不同,除了固定的书肆外,也有一般非临时性的摆摊,并且带有早期的市集意味。因此,出版者都在刻书时,在书籍的牌记上刻印了自家的书肆地址,如:《新刊真楷大字全号搢绅便览》三册,每册后注:「北京宣武门里铁匠胡同同叶铺刊行,麒麟为记。」又汪谅刻的《文选》,其题识云:
金台书铺汪谅见居正阳门内西第一巡警更铺对面,今将所刻古书目录
列于左,及家藏今古书籍不能悉载,愿市者览焉。
凡此牌记或识语,都在说明自家书肆的地址居所,方便读者寻踪访求购书。
四、产品成本及贩卖价格的考察:
当产品流通于市场上,除了民生急需的消费品外,其它非亟需必备的民生消费品则视收入所得与积蓄,决定是否购买消费,以及是否具有消费的条件,这个只有从群众是否有闲有钱及略通文理来作考虑,然后任由价格机制决定其消费的合理性。前者涉及有明一代的总体经济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可以理清;若仅就个体经济而言,文化原为总体经济中的一环,属于上层结构,其消费结构群也只限于一般的知识士分子,而通俗文化仍非启蒙、科举、医药、农经、阴阳黄历、随身宝等一类的实用书籍,它只是精神娱乐群当中的一个小环节,再怎么通俗仍有其一定的销售量限制,除非价格便宜到合于消费者的意愿。所以考察图书成本与物价的差额比或实用书籍与通俗书籍的贩卖价差,便是判别的唯一依据,至于消费者的心理因素今日则恐难以察考了。
(一)、物价情况
根据万历十三年(1585)重梓之《御制大明律例招拟折狱指南》十八卷,其首册上栏钦定时估例载有各种商品行市,提到金一两四百贯,银一两八十贯,铜钱一千文八十贯,粳糯米一石二十五贯,盐每十斤二贯五百文,香油一斤,茶一斤各一贯,榜纸一百张四十贯,笔十支二贯等,这应是明初的一般物价状况。根据这个物价纪录推算,如用一百张榜纸印刷书籍,不计油墨、刻工、印刷工及装潢工费,就已高达一石六斗米的物价,则当时书籍的价格并不便宜。
事实上,物价也非一成不变,明代处理纸钞与金银铜价的问题,曾经弄得通货膨胀,物价飞腾;又荒年欠收,米价自然比丰年高涨,此已见诸于明末的史籍和话本小说诸记载中,所以清朝叶梦珠《阅世篇》对明末清初之物价情况曾经如此的纪录:
崇祯五年(1632),每斗白米价一百二十文,值银一钱。至十一二年(1638
~1639)间,米价一斗三百文,计银一钱八九分。崇祯初,猪肉价每
斤价二分上下,茶精者岕片,旧价银二三两一斤。竹纸如荆川太史连、
古筐将乐纸,其幼时七十五张一刀,价银不过二分,后见增长。至崇
祯末、顺治初(1643~1647),每刀纸七十张,价银一钱五分。[36]
明初榜纸一百张四十贯,约银半两,平均每张纸钱约银0.5分;到崇祯五年(1632)时,竹纸如荆川太史连、古筐将乐纸,叶梦珠幼时七十五张一刀,价银不过二分,每张纸则约0.03分不到。后虽涨价,至崇祯末、顺治初(1643~1647),每刀纸七十张,价银一钱五分,平均一张纸约0.2分多。榜纸或者比竹纸的质地佳,所以价格贵,不过崇祯末年的纸张价又比明崇祯初年贵了七倍,则是明显的事实。因此,以一百张的连史纸印书籍,其费用在崇祯初年以前约值三升白米,末年则值约一斗有余,前后两种纸价若加刻工、印制、油墨及装潢,则书价成本不低,贩卖价格恐不便宜。再以谢肇制《五杂俎》所谈及的明代谷价和水费加以比较:
一日呵得一担水,纔值二钱,廉者之言也,然亦杀风景矣,质润生水
自是砚之上乘,譬之禾生合颖,麦秀两歧,可为多得,一石榖纔值二
百钱平,萧颖士谓石有三灾,当并此为四也。[37]
水取之于天然,挑一担水只卖得二钱,则一天的人工劳动成本约一合白米价,谢肇制认为工资太便宜了,不足五口之家的生活费,这是否也会影响到技术劳动工资的成本价?我们还无法确认这个问题。不过,根据《昭和法宝总目录》第二册说:万历三十三年(1605),每僧一日饭食腐菜算银一分。[38]如果按照僧尼过午不食的惯例,斋食一日最基本的生活条件是一分银子,十分清苦,那么一般人生活至少要加倍计算,倒是可以让六七个人过活了。至于百张纸的书本,纸价成本随时间变化而有约3分或2钱之别,若仅限吃饭食泡菜,约可供一人三餐,或一周的份量。
(二)、刻工价格
刻工的劳动报酬既是维持个人生活的基本要件,也是书坊生产过程中的成本要素,每每影响了书籍的贩卖价格。叶德辉在「明季私刻盛行,故刻工极廉」里对于明清以来书坊刻书及工价情况,曾有如此说明:
蔡澄《鸡窗丛话》云:「先辈云:元时人刻书极难,如某地某人有著作,则其地之绅士呈词于学史,学史以为不可刻则已;如可,学史备文谘部,部议以为可,则刊板行世,不可则止。」故元人著作之存于今者,皆可传也。前明书皆可私刻,刻工极廉,闻前辈何东海云:「刻一部古注十三经,费仅百余金。」故刻稿者纷纷矣。、、、按明时刻字工价有可考者,《陆志》、《丁志》有明嘉靖甲寅闽沙谢鸾识岭南张泰刻《豫章罗先生文集》,目录后有「刻板捌拾参片,上下二帙,壹百陆拾壹叶,绣梓工赀贰拾肆两」木记,以一版两叶平均计算,每叶合工赀壹钱伍分有奇,其价廉甚。至崇祯末年(1644),江南刻工尚如此。徐康《前尘梦影录》云:「毛氏广招刻工,以十三经、十七史为主,其时银串,每两不及七百文,三分银刻一百字。」〔参见新文丰《丛书集成新编》本第50 册第36页,民国七十五年初版〕则每百字仅二十文矣。今湖南刻书,光绪初,元每百字写刻木版工赀五六十文,中叶以后,渐增至八九十文,元体字小者百五十文,大者二百文,篆隶每字五文。至宣统初,已增至百三十文,以每叶五百字出入,每钱银直百六十文,计每叶合银参钱畸零,视明末刻书已增一倍。[39]
盖叶氏初据前辈传闻,后引《豫章罗先生文集》及徐康《前尘梦影录》作证明,然后以明代工价与清光绪年间湖南刻书价比较,是否正确无误,犹待细论。惟考之永乐二年(公元1404年),王惠雕刻赵撝谦《学范》二卷,其识语中说:「遂俾匠氏历山罗友庆鸠工以刊之。纸以张计,七十有一;字以数计,二万一千六百二十有奇;计工以日,二一百一十有三。始于九月壬子(十月十七日),成于冬十月丙申(十一月三十日)也。」则每张字数约304.5个,起迄费时四十五天,工作日二一百一十有三,约需五个工人,每一个人工作日平均工作量的进度需要刻完一百字左右。因此,以下我们就根据一人百字的平均工作量作为计算准则。正德五年(公元1510年)刊行《明文衡》九十八卷,序文谈到:「总为费计二十万有奇。」其工费除了九十八卷的字数刻工外,还应包括有纸张、装订及油墨、印工等费用在里头。
到了万历二十九年(1601)刻《方册藏》,每字一百,计写工银四厘,刻工银三分五厘,每版一块两面刻成满行(约八百字),通计费银三钱。同时北监刊《廿一史》靡六万金有奇。[40]四十年(1612)刊行的《径山藏》《经律异相》各卷都刊署题记,其卷一云:「浮度居士吴用先施赀刻此《经律异相》第一卷,计字八千七百七十个,该银四两三钱八分五厘。自下释在慎对,上元王自谦书,许一科刻。万历壬子岁夏六月径山化成识。」该经刻工三一人,费时五月,第一卷十六人,第二卷十三人,第三卷二人。因此据此计算,每百字付费五分,一般刻工每天百字,月工资一两五钱。
又明刘若愚《酌中志》卷二云:「一刻字匠徐承惠供:本犯与刻字工银,每字一百,时价四分,因本犯要承惠僻静处刻,勿令人见,每百字加银五厘,约工银三钱四分,今算妖书八百余字,与工银数相同。」[41]据此,每百字时价四分,八百字约三钱二分,另因特殊刊物而外加五厘部分,与嫌犯供词的刻值约略相当。又如崇祯初年贺家兄弟捐资刻印《大方广佛华严经疏》,卷一至卷六十均有末题,首卷云:
丹阳居士贺懋莹焘、懋炜仰承先严贺学礼遗愿施赀刻此《大方广佛华
严经疏》卷第一,计字九千二百六十四个,该银四两六钱八分四厘,
海虞弟子契慧净住沙弥契机同对,崇祯二年(1629)夏月径山化城寺
识。
则每百字约五分;全书共有六十六万八千二百七十字,该银三百三十四两零一钱三分五厘,其百字工值仍然相同。另有《大方广佛华严经随疏演义钞》,与前合计字九十八万三千二百五十字,该银四百九十一两六钱二分五厘,平均每百字仍为五分钱。[42]又如《吕诸佛世尊如来菩萨尊者神僧名经》乃体邑商山居士吴祚助刻,共四十卷,计字三十万七千一百三十九字,该银一百五十九两三钱六分六厘,平均每百字亦为五分钱。[43]凡此,均说明当时刻工价每百字五分应是定例。至于叶氏引用成化刊行的《豫章罗先生文集》,其牌记是这么说的:「刻板八十三片,上下二张,一百六十一页,绣梓工资二十四两。」则每页合0.149两,每页平均400字计,每百字得工价银三分七厘。这和崇祯末年,毛氏汲古阁广招刻工,三分银刻一百字接近。比较便宜的是邵氏《弘简录》刻费九百余金,计字三百四十万有奇,每百字为银二分七厘。[44]
此外,另据刻成于万历末年的《嘉兴藏》〔《中华大藏经》复印件〕,以及成于清初的《续藏》及《又续藏》。其刊刻时,乃由私人或寺庙捐刻,经中每卷均题捐刻人,刻字多少,该银多少亦有明确数据,
所以无论如何计算,从明初到崇祯末年的刻工价格,都在五分到二分七厘之间。由于明初出版业需求刻工量少而质高,所以劳动薪资也厚;随着出版业的发达,技术工人比前普及,而劳工素质良莠不齐,同业间竞争又特别激烈,说不定明代晚期的刻工薪资反而转趋下降或同工不同酬的情形。不过,这生产过程中是否包括写工价格,我们无从考察,只有《方册藏》谈到每百字写工银四厘。那么,一般刻工的日工资在明初约五分,中叶至末期也在三、四分左右,约可让二口之家每天饭食泡菜勉强过活,或购买二合白米。如以百叶书籍,每叶20字*20行,共四百字计,则刻工价及写工价约合银一两半,全书刻写工价约需一百五十两,用纸则有五两、三钱、二两之别。装订百叶成二本套装之装潢费用,以及刷印工费、油墨钱也还未计算在内,则其全书的成本工费更难详估了。
(三)、书籍售价
不过,我们可以从市场上的实际贩卖价格来看,目前可以收集到的数据,如《新锲侗初张先生注释孔子家语隽》五卷,「师俭堂谨依京版重刻」,封面上则题:「是刻系张太史家珍,本堂币请重梓,仍加校雠,宋体楷刻,无一差讹,每部冗价纹银参钱正,买者请认师俭堂的板。」《大明一统志》九十卷,杨氏归仁斋梓,封面题:「每部实价纹银三两」,此书凡三十册,则每册约值一钱。又安正堂梓《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大全》一百二十五卷,书前牌子题:「万历辛亥岁(三十九,公元1611年)孟夏月重新整补,好纸版,每部价壹两整。」杭城李衙刊万历刻本《月露音》牌记标注「杭城丰东桥三官巷口李衙刊发,每部纹银捌钱,如有翻刻,千里究治。」
以上书籍都非小说一类,其市场价格与小说是否不同,还需更多的资料比对,但是从金阊书坊舒冲甫刊《封神演义》标注「每部定价纹银贰两」,以及金阊龚绍山梓行的《新镌陈眉公先生评点春秋列国志传》十二卷,封面上记明:「每部纹银一两」,则二书既非士子科举的参考书籍,也非家家必备的《万宝全书》等日常实用书籍[45],只能算是消遣性的书刊,然而动辄一至二两银钱,若换算物价,已足以供给五口之家饭食泡菜约个把月的生活费用了,那么,书价怎算得是便宜?倒是有关投资报酬利润约有几成?售价是否随时调整变动?以及传统市场上讨价还价的折扣惯例,在此倒是不见明文记载,无法详细讨论与确证。
参、书坊在市场上的经营手法
通常书坊主人在投资制造了一套模具后,不必等待刻版全部付刻完成,即可开始刷印,生产书籍,然后推销于市场上,这种流水式的接力作业,可说是赶工生产最常见的模式;甚至不必等待完成打眼装订的最后手续,而推到市场发售的情形也不乏实例,如Dr. Soren E演讲中例举的《地方志》即可能是其中一例。这种急于变现,尽快收回成本和获取利润,则是投资者为求绩效的不变法则。因此,在绩效压力下促成书坊的经营手法颇值得注意,这里仅就几个方面来谈:
一、以老字招牌和重金收购作信用及礼聘名家为号召
这是出于对消费读者群的宣誓,保证自家产品质量的可靠性,如《楚辞集解》一书,其封面即刻有唐少村小影半身像,头戴斗笠,手执书册,上栏有「先知我名,现见吾影,委办诸书,专选善本。」这是一种让人睹影而知其书品的保证行为,有如今日作者之附相片于书的外封面或内封里。又如《卜居秘髓图解》一书的封面也有「都门叶近山币购,以寿诸梓。」这是向消费大众保证自己刊刻的书籍不是一文不值的廉价品。似此情形,目前可以看到最早广告应是汪谅所刻的《文选》,其题识云:
金台书铺汪谅见居正阳门内西第一巡警更铺对面,今将所刻古书目录
列于左,及家藏今古书籍不能悉载,愿市者览焉。
这种说明自家的地址和书肆贩卖的书目,无非是打着广告招徕读者的惠顾。尤其小说的消费读者既是广大群众,属于通俗读物,其竞争当更加激烈,因此像《万锦情林》一书的封面,上题横书『双峰堂余文台梓行』,左行直题『锲三台山人芸窗汇爽万锦情林』,右下直题『一汇钟情丽集』、『一汇三妙全传』、『一汇刘生觅莲』、『一汇三奇传』、『一汇情义表节』、『一汇天缘奇遇』、『一汇传奇全集』等共七行,中下栏云:『更有汇集诗词歌赋诸家小说甚多,难以全录于票上,海内士子买者一展而知之。』中绣余文台本人影相安坐图,前置书案,旁侍两童,内题『三台馆』匾额及『成化门』店址,每卷首二行署『三台馆山人仰止余象斗纂,书林双峰堂文台余氏梓。』卷六底叶有『万历戊戌(公元1598年)冬余文台绣梓』牌记。这么周全而详实的广告标记和质量保证,诚不多见。至于《封神演义》在其封面的识语中也说:「此集乃某先生考订批评秘册,余不惜重赀,购求锓行。」而一般的讲史小说往往以「按鉴」编辑,标榜内容有其史实根据,并非全是胡扯杜撰。有的则用区域地理环境,文化水平较高的「京本」作号召;有的则在「按鉴」本上,加上了辅助阅读的「全像」图版。如果从招牌字号来说,明标「本衙藏板」、「鼎锲注释」,则是以信用可靠的官府刻书代表产品的质量[46][47],以区别福建一地生产劣质的麻沙版印书。[48]至于以「新刻增异」、「残本新刻」、「增广」、「新刊出像音注」、「重言重意」、「诸儒批点」、「新刊校正京本大字音释圈点」等之冠加于书名上面,无非说明内容或形式上加了一些工夫,使产品的质量提高,争取读者的青睐购买而已。有的则是虚有其表,欺骗读者的恶劣手段。盖小说既然沦落于文化市场上,成为商品经济中的一环,其经营手段和营销策略自然沾染市场上的种种商业习气,而有过度夸张的宣传。似此情形非止一端,若加细分,可以分成如下几种内容的广告噱头:
(一).真本遗文︰证明本书不是杜撰或乡壁虚造,而是正史逸传中的另外一章,只有本家独有,别无分号,如《隋史遗文》即取名于此,用以吸引读者的注意。[49]还有以「残本新刻」作号召,说明此书别无他号。
(二).珍本好书︰说明该书是珍贵的本子或特好的书籍,用于向读者推荐。有冠以才子之书而自居者,好向消费群众号召值得一读,如第一到第七才子书,各有专属书籍,《水浒传》即被题作「第五才子书」。又如前面提到的《新锲侗初张先生注释孔子家语隽》五卷的封面,不只说明师俭堂依京版重刻,还说该书原系来自张太史家的珍藏本,在花钱买到后请人重新刊行,又加校雠,用宋体字楷刻,无一差讹,特请买者认明。
(三).增广新刻:通常在落后别家发行的情况下,为了吸引读者再次的购买,只好说明本书内容不同于往昔;或者为了争胜别家的产品,只好表扬自己增加了详实的内容,证明与它家产品不同,甚至在内容意义方面也有所别异。或者以新刻印刷,版面效果的良好条件,冠于书名之上,凡是在原书名上加上「新刻增异」、「增广」、「重言重意」等名称者,不外如此。
(四).大户编辑︰为了向消费群众推介新出版产品质量的优良可靠,必需委请有学问的知名文人为书肆从事小说的编辑工作,以表示质量的可靠性,绝对不是出于名不见经传的三家村学究所作的那种断烂朝报式的篇章可以比拟,所以明朝中叶以后,凡是有名的文人或通俗作家,往往会被强拉挂名于书中,如袁中郎、锺伯敬、李卓吾等都是他们藉以号召的知名人物。至于大户编辑者如余邵鱼、余象斗等是也。当然其中也不乏雇请专业编辑者从事,如余象斗的三台馆刊《全像按鉴演义南北两宋志传》序中就曾提到:
昔大木先生,建邑之博洽士也,遍览群书,涉猎诸史,乃综核宋事,汇为一书,名曰《南北宋两传演义》,事取其真,辞取其明,以便士民观览,其用力亦勤矣。
此外,邓禹模更是余家聘请的主要责任编辑。然而大部分文士只是未经挂名者同意或假托已死的人,作为欺骗读者的一种经营手法及噱头。
(五).名家评点︰自归有光评点《史记》,李卓吾、金圣叹等人评点《水浒》、《西厢》,评点通俗小说者蔚然成风,于是有的书肆不惜重金礼聘名家评点,分析小说的情节结构、人物性格与语言情趣等等,增加读本的鉴赏性与指点读者的阅读门径;有的则是翻刻前人评点的作品,如以名家评点之《容与堂本李卓吾先生批评忠义水浒传》、《蔡元放评点东周列国志》、《镌杨升庵批评隋唐两朝志传》、致和堂刊本《新镌陈眉公批点按鉴参补出像南北宋志传》、《新镌玉茗堂批评按鉴参补出像南北宋志传》等等,都是他们藉以宣传的重要评点人物。[50]有的是以「诸儒批点」含混其词,或者加上「新刊校正京本大字音释圈点」。至于任意挂上评点人名者,也大有人在,如:玉茗堂(汤显祖)、徐文长、锺惺、陈继儒、李卓吾等人,经过专家学者的考证后,往往「查无证据,事出有因。」[51]直让大家为之气结,浪费读者不少的时间和金钱。
(六).读法加注︰有的书肆在小说文本之前加了部份导读性的文字,告诉读者如何鉴赏该书,使消费群众容易解读入门,免得「雾煞煞」一片,摸不着头绪。[52]还有冠以「鼎锲注释」者,除了证明出自于宫中的图书外,另加注音或解释,用以帮助识字不多的读者,鼓起勇气购买,不要举步不前。
(七).序跋题词︰书肆最简单易行的方式是请了一些名公巨卿在该书前后写篇序跋,或填写一些诗词,推荐这部书籍,或介绍相关内容。有的只是泛泛之言,无关紧要;有些还是针对相关情节内容或特定人物给予认真品评推介,甚至趁机会发表议论,提出他对小说的理想和高卓见识。[53]
(八).插画︰由于中国古代教育没有今日的普及,因此文本阅读不免有些障碍;而表达社会复杂万象又具百科全书式的小说文本,其记号系统诚非三、五百字的日常生活用语即可驾驭,因此如何帮助广大消费群众理解该书的内容,必有其适当的阅读辅助工具。从唐宋讲唱话本以来,讲唱者除了用声音情感、动作表情等身势语作辅助,以使听众容易理解之外,还有兼用醒木、乐器等道具者。一般最常见的方式即是加挂画图,作为辅助说明。随着从说书秀场转入案头文本后,讲说者成为作者,面对讲者的听众一变为面对文本的读者,说话底本则成为案头阅读的文本,这种说写角色的转换使叙述的重心点异位,于是加挂画图,看图说故事的优良传统也因而再度被转化运用,成为小说文本的插图,使文字叙述的间接想象和抽象思维,透过图画和直接的视觉,更能如实具体的呈现在消费群众的眼前,增加读者的知性理解。这些插图有的只是针对其中的人物、场景氛围给予造型图绘,但是明代刊刻的一些小说常见上栏是图,下栏则为文字,图文内容两相映照,一一算计版面,拈出重点给予精细的图绘与刊刻,不但可以看出文字和图画两种不同艺术专业的结合与合作,同时也可以看出编刊者的苦心,甚至上栏之图有时如戏剧舞台上的表演,颇似今日连环漫画之前身,昔时舞台艺术的直接呈现。[54]如余象斗刊刻的几种小说:《新刻按鉴全像批评三国志传》、《全像北游记玄帝出身传》、《新刊京本春秋五霸七雄全像列国志传》、《刻全像五显灵官大帝华光天王传》等书,都附有「全像」。尤其《京本增补校正全像忠义水浒志传评林》更云:「《水浒》书坊间梓者纷纷,篇像者十余幅,全像者只一家。、、、今双峰堂余子改正增评、、、前后廿余卷,一划一句,并无差错,士子买者可认双峰堂为记。万历甲午(公元1594年)书林双峰堂余文台梓」,似此这类「全像按鉴」或「新刊出像音注」,或者将评释、图及序跋、文本等,集于一书,或以三节板的汇刊形式出现者,无疑都是为了大小通吃,既可吸引知识分子的购买,同时也能得到识字不多的通俗读者所青睐的宣传手段。
二、以降低生产成本方式搏取利润:
市场上的经营常常是「人无我有,人有我廉」,独家经营,避免竞争,这是最好的经营策略。一旦遇到竞争对手,首先采用的手段是采取低廉的价格,牺牲暂时性的利润,先把对手淘汰,逼出市场之外,然后取得独占市场的优势,往后再把先前亏蚀的成本和应得的利润逐一回补。如果不可能把对手逼出市场,则只有设法压低生产成本,才能保有竞争优势和合理的投资报酬率。《石林燕语》即说:「蜀与福建多以柔木刻之,取其易成而速售,故不能工。福建本几遍天下,正以其易成故也。」这种采用便宜的原木材料以及节省工时容易刊刻的松软枣木,正是书肆制造版模时唯一选择的经营策略,也因如此,造成粗制滥造、校对不精的麻沙版充斥于南北市场,说明了当日有些书肆,为了生存,只有采用低成本的廉价品,才具有强大的竞争力。《五杂俎》即云:
建阳书坊,出书最多,而版纸俱最滥恶,盖徒为射利计,非以传世也。
[55]
建阳麻沙版以亚热带生长快速的枣木作刊刻材料,出发点纯粹为了射利,不是供作藏诸名山的传世作品。除了采用廉价的材质外,另一种方式是湿薄的木板节省成本,因此又被批评:「雕版薄脆,久而裂缩,字渐失真。」[56]雕版如此,印刷的纸张也好不到哪里,《经集会通》也有这样的评语:「闽中纸短窄黧脆,刻又舛讹。」[57]可见闽版脆薄,不耐久存而裂缩,使板上文字逐渐失真,印刷效果自然不好;加以印刷纸张幅式短窄,纸色黧黑,刻工滥恶,校对不精,又多舛讹,油墨又差,一无是处,这是天下公论。然而话说回来,其成本最低,最具竞争力,也是最适合通俗消费品的印行,而非专印传之久远的名山经典。
另外一种节省成本的方式是缩小版面,每叶字数增加,减少纸张的用料,产品的成本价格自然降低,也是投资者的经营策略,更是后期翻刻小说的版面特征。其所以如此,无非是在市场竞争压力下,商业营销的策略运用,使后来出版的书肆能够存活,取得双方共享市场。事实上,这种缩小版面的情形有时连官府也看不过去,不得不以行政命令给予纠正,如福建提刑按察司给建宁府牒文云:
照得五经、四书,士子第一切要之书,旧刻颇称善本,近时书坊射利,
改刻袖珍等版,款制褊狭,字多差讹,如巽与讹作巽语,由古讹作犹
古之类,、、、即将发出各书,转发建阳县,拘各刻书匠户到官,每
给一部,严督务要照式翻刻,县仍选委师生对同,方许刷卖。书尾就
刻匠户姓名查考,再不许故违官式,另自改刊。如有违谬,拿问、追
版割毁,绝不轻贷。[58]
福建出版的十行本五经四书旧称善本,藏书家争相购藏,然而崇化、麻沙书肆林立的结果,有限市场在过度自由竞争的压力下,为了生存,才有节省工时,简化校勘,以求速刊速印,尽快收回成本,取得利润等种种脱轨的行为发生,不似其它各地出版业者容易取得自然独占,所以《老学庵笔记》总结各地产品后,作了如下的批评:
天下印书,以杭州为上,蜀本次之,福建最下。、、、干为金,坤又
为金,何邪?[59]
据此看来,从宋迄明,福建书坊向来如此,说明了适度的竞争对于消费群众有福;不合理的过度竞争,将使书坊在有限的文化市场上产生排挤效应。尤其文化市场终非民生必需品,自有内外特殊的消费条件,也因如此,只要购买一部,便终身受用,更可传之子孙,借于他人,或于小说店中租赁:不似民生必备东西,天天需用,餐餐必食。所以《经集会通》就曾批评当日各地的书品与价格说:
三吴七闽,典籍萃焉,、、、、凡刻之地有三:吴也,越也,闽也。蜀 本,宋最称善,近世甚希;燕越秦楚,今皆有刻,类自可观,而不若三方之盛。其精吴为最,其多闽为最,越皆次之。其直重吴为最,其直轻闽为最,越皆次之。[60]
以多取胜这是闽中书肆特色,大量生产,成本自然降低;但是品管未臻极致,论精还是吴地书坊见长,而价值也就高人一等了,两者之间似乎各有其诉求的消费群众,层级不同,各有独占市场,也就容易取得相互共存。然而福建一地书坊距离太近,互相竞争的结果,只让书坊及消费群众落得双输的局面,古今皆然。
三、抓住流行风潮以迎合读者口味
小说之所以吸引读者,还是来自秀场的旧日经验,藉用读者「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的心理动机,吊人胃口,吸引读者欲知的追求。当一本小说畅销时,随即出现续编,如《金瓶梅》出刊之后,一时盛行,丁耀亢即开始写作《续金瓶梅》,理由是不满意书中的西门庆等角色淫秽处处,坏事做绝,死后的因果报应不够爽快明确,因此只好假名教让它再次回阳,历经一番现世报,用以警惕世人;可是伪托吴梅村《二续金瓶梅》的《隔帘花影》,或者删节本《金屋梦》,或署名讷音居士编辑的《三续金瓶梅》,何曾满意过丁氏的这本续书,毕竟情色满纸的小说书刊,正中一般人食色性也的原始本性,此所以《思无邪汇宝》[61]之流或艳情丛书诸作,彼彼皆是,无非为了满足广大群众的口味,它还是有一定的消费市场。
再者,一本新书出版后畅销,大家为了争取商场利润,竞相投入生产。也有的书坊打铁趁热,抓住流行风潮,纷纷的仿冒和推出情节大同小异的新书,如罗贯中的《三国志通俗演义》通行了,于是历代讲史演义体诸书《东西汉演义》、《东西晋演义》、《梁武帝西来演义》、《南史演义》、《北史演义》、《全唐书志传通俗演义》、《说唐演义全传》、《瓦岗寨演义全传》、《说唐演义后传》、《残唐五代史演义》、《杨家将演义》、《大宋中兴通俗演义》、《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等演义体小说,往往抓住这股流行风潮,在读者记忆犹新的时候,趁机会推出同一类型而内容稍有小异的作品,以满足一些喜好此道的读者心理。有时是用「新」字冠于书名上,试加翻案,以别旧作,并与旧作存有争胜互别苗头的意味,如《新刊大宋演义中兴英烈传》、《新刻皇明开运辑略武功名臣英烈传》、《新刻出像玉鼎列国志》、《新编皇明通俗演义》、《新镌东西晋演义》、《新列国志》等不同历史背景的小说被推出来了,理由无非如此。有的则假借来自上都京城等文化水平较高的首善地区,标榜文化水平高超,如《新刻京本春秋五霸七雄全传》、杨氏清白堂刻本《京本通俗演义按鉴全汉志传》、西清堂詹秀闽藏版《京板全像按鉴音释两汉开国中兴志传》等,都是藉此推出新作。更有的则以续书型态出现,补阙前书之未备,如《三国志演义》之后则有《后三国石珠演义》;而《忠义水浒传》之后则有《荡寇志》[62]、《水浒后传》等,或用「全本」称之者,如《忠义水浒全传》、《忠义水浒全书》等书名皆是。无论所持何等理由,一言以蔽之,都是为了满足各阶层读者的胃口,体会消费主权,才有「顾客至上」的表现。
四、避开政治的干扰:
中国小说戏曲历代禁毁之情况,已有专书辑录,而其遭到禁毁原因多端,或因淫秽,或带毁谤,或者荼毒民心等理由,不一而足。明代虽然没有前后两朝禁制之严,但是以政治干预小说,不信任消费读者的鉴别能力,不寻市场机制的运作模式,而以上级的主观来指导消费,没有太大的不同。汤文正公抚吴告谕就说:
为政莫先于正人心,正人心莫先于正学术。朝廷崇儒重道,文治修明,
表章纪术,罢黜邪说,斯道如日中天。独江苏坊贾惟知射利,专结一
种无品无学、希图茍得之徒,编纂小说传奇,宣淫诲诈,备极秽亵,
污人耳目;绣像镂板,极巧穷工,游佚无行与年少志趣未定之人,血
气淫荡,淫邪之念日日、、、、合行严禁。仰书坊人等知悉:除十三
经、二十一史及性理、通鉴纲目等书外,如宋元明以来大儒注解经书
之书,及理学、经济、文集、语录,未经刊板或板籍毁失者,照依原
式另行翻刻,不得听信狂妄后生轻易增删,致失古人著述意旨。今当
修明正学之时,此等书出,远近购之者众,其行广而且久。、、、若
仍前编刻淫辞小说戏曲,坏乱人心,伤败风俗者,许人据实出,首将
书板立行焚毁。其编次者、刊刻者、发卖者,一并重责,枷号通衢,
仍追原工价,勒限另刻古书一部,完日发落。[63]
也因如此,对于纯粹营利的书商而言,大可不必冒犯大不諟的罪名,使投资企业产生风险,因此,只好避开政治上的无谓干扰,把《水浒传》袁无涯刻本题名作《忠义水浒全传》、《忠义水浒全书》,有了「忠义」之名便可躲过禁制一劫。有的在已遭禁制之后,另改书名以避抄检者,如《后水浒传》之改名《荡寇志》便是。这种现象和清朝期间《红楼梦》因被打印上暗讽满人的小报告,而遭到禁制,只好改作《大观园琐录》、《金玉缘》等书名和新面目行世的情况如出一辙。凡此,都是出版业者着眼于市场上的商业利益,或者希望投下的资金不要落得血本无归所作的避险动作。
五、买一送二的强迫推销及跳楼大甩卖:
这是将多种名著或小说合编为一,以供读者多了一重选择的营销策略,也是买一送二的牺牲拍卖方式,如崇祯年间雄飞馆将《三国》、《水浒》合刻于同一版面的上下栏,而以《英雄谱》名之,上层为《水浒》,半页十七行,行十四字;下层为《三国》,半页十四行,行二十二字,购书者只要买得一部书,实际上等同于买到两部名著。不过这种做法也让喜爱《三国》者,不得不兼买《水浒》;需求《水浒》者,又不得不买回《三国》,多少带有强迫中奖的意味。[64]有的直将几种小说合编为一书,不是为了强行推销,而是希望适应不同观众的多重口味,好让消费群众能够多一点自由选择的机会,随兴阅读自己喜爱的篇章,明代的话本小说集,如《六十家小说》、《三言》、《三刻》等书,多少都有这种编辑目的。更复杂的情况当然属于那些小说类书,从《说郛》、《万锦情林》、《国色天香》、《燕居笔记》、《钟情丽集》等书,各式各样的内容尽集于一书之内,不但收录了小说的篇章,连酒令、歌谣、笑话等非小说的内容也编辑入列,有如万事不求人的《万宝全书》,这是考虑到消费群众的多重需求和方便所作的调整极为明显,甚至可以视作今日小说杂志的前身。[65]可惜我们无从考订它们的售价,如果是附送的性质,则如中国新闻报纸特有的副刊,直让消费大众觉得买东西还附赠品,然而站在商家的立场,这是牺牲跳楼大甩卖。
肆、恶质性的营销策略
毛晋汲古阁刻书号称有明一代翘楚,藏书亦甚精富,然而并没有在自己所刊刻的书籍上老老实实呈现,殊为可惜。叶氏著作的《书林清话》曾经如此的批评说:
然其刻书不据所藏宋元旧本,校勘亦不甚精,数百年来,传本虽多,不免贻佞宋者之口实、、、略举黄、顾、陈、段诸家所纠,则其刻书之功,非独不能掩过,而且流传谬种,贻误后人。[66]
事实上,这非叶氏一人之见,孙从添《藏书纪要》也持有相同的看法:「毛氏汲古阁十三经、十七史,校对草率,竟有大谬不然者、、、、」又说:「毛氏所刻甚多,好者仅数种。」[67]刻书名家既然如此,其余各家更难要求了。这是有明一代的刻书风气,也是市场竞争下一种非道德性的营销策略和商业行为,既不愿增加投资成本,也不甘心承担投资风险,只想一味的从中赚取暴利,于是投资策略和营销手段便偏离了商业道德的准则,如今特将其情况述说如下:
一、媚世通俗的劣质化仿作
语言是人类表达思想的工具,随着意识形态的变化而产生新的思潮,形成一各时代的新风尚。一旦有先知先觉、思想比较敏锐的作家说出大家心里想说的话,往往就被世人引为如获我心的知己,产生震撼当代人心或划时代的伟大著作,而致洛阳纸贵,一时风靡。这样的结果不但成就了作家的知名度,也使书肆大赚其钱。可是「没有三天的好光景」不只是今日商业现象,回溯明代的百业和书肆也是如此,毕竟市场经济的自然法则是哪里有钱赚人就往哪里跑,商机人人都想把握。因此我们常常看到书肆抓住这股流行风潮,东施效颦,仿作一些劣质化的作品,既无十载增删的辛苦构思,也无五度批阅的慎重态度,直是抄袭,改头换面,使饶舌式的同性质小说一一出笼,直到陈腔滥调,市场饱和,人心思变而拒买,商家没钱可赚而后已。[68]如《金瓶梅》一出,固有其糟粕,却难掩其精华,后来的《续金瓶梅》还可一读,然而《三续金瓶梅》、《隔帘花影》、《金屋梦》则读之令人憎厌矣,况是如《载花船》、《七美图》、《八美图》、《杏花天》、《桃花艳》、《闹花丛》、《灯草和尚》、《痴婆子》、《醉春风》、《怡情阵》、《两交欢》、《一片情》、《同枕眠》、《同拜月》、《皮布袋》、《弁而钗》等诸多之作,纯以糟粕取悦于低俗的读者,迎合人类食色性也的动物本能,有失文化人的本质与对社会当尽的义务。
二、专门仿冒名牌盗取智慧财产权:
自古以来,中国知识分子一向认为人类的智慧乃上天赐予的公器,理所当然要为大家服务,因此对智慧财产权及专利权的保护并未得到应有的尊重,尤其在《金瓶梅》问世之前,勿论话本小说,抑是章回,很多来自民间原有的口头流传,何人原创?何人加工?几乎难以考索。若是知名的作者,往往只是后来居上在别人已有的努力成果下,收编缀集,整理加工而已。[69]究其根柢,实非完全出于作家自己虚构原创的心血,所以抄来抄去,也没人出来抗议。何况当日小说之地位不像今日的崇高,作者躲之唯恐不及,何敢公开站出来承认该书是由自己创作[70],为自己争取著作权益,于是造成海盗板的普遍存在。此等情古往今来,中外皆然,非独中国所特有。最不名誉者莫过于利用尸积余气,仿冒名牌,篡改原书,还把自己的名字冠于新刊本上,并大作广告,大声疾呼自己出版的才是真正的原书,藉以欺骗消费群众。或者假借名公巨卿以及大作手的名器,号称该书经过李卓吾等名家的评点[71],事实只是三家村学究的涂鸦而已。
再者,从一些书籍的题记,也可约略看出当日出版界翻版盗印的猖獗,使一些书坊不得不以半恐吓的口气明注在版木封面或牌记上。如《皇明文隽》八卷卷末题:「师俭堂萧少渠依京板刻」,封面题「师俭堂萧少渠领绣」,又朱记云:「陈衙发锓《皇明文隽》、、、敢有翻刻必究。」而其另刻的《鼎镌陈眉公先生批评西厢记二卷、附释义二卷、蒲东诗一卷、钱塘梦一卷》扉页内题:「内仿古今名人图书,翻印必究。」凡此,在在说明了师俭堂的主人特别注意自己的权益,反映了当时苦心经营者是如何畏惧不良的盗版风气。又如《汤若士批点李卓吾全书》则加上:「本衙藏板,翻刻必究。」天启年间仁和即奎金刻的《风俗通义》也署明:「本衙鸠工绣梓,翻刻千里必究。」崇祯年间顾氏刊本《鸡肋集》则题:「千里必究。」等大同小异的文字,彼彼皆是,若像陈衙发锓的《皇明文集》,直接挑明:「敢有翻刻必究。」则已颇具威胁的口吻。甚至在本版书籍被盗印后,也有直上官府打官司的,如李渔为了《无声戏》,特地上金陵告发。似此盗版情形可说是全中国各地的普遍现象,而以闽地尤甚,明郎瑛就以「货利为计」一语道破说:
印版,《笔谈》以为始于冯道奏镂五经,柳玼〈训序〉又云:「阅印版小学书,则印版非始于五代矣。意其唐十不过少有一二,至五代刻五经后始盛,宋则群集皆有也。然版本最易得而藏多,但未免差讹。故宋时试策,以为井卦何以无缘,正为闽书落刻,传为笑柄。我朝太平日久,旧书多出,此大幸也,亦惜为福建书坊所坏。盖闽专以货利为计,但遇各省所刻好书,闻价高即便翻刊,卷数目录相同,而于篇中多所减去,使人不知,故一部止半部之价,人争购之。近如徽州刻《山海经》,亦效闽之书坊,只为省工本耳。呜呼!秦火焚而六经不全,势也。今为利而使古书不全,为斯文者宁不奏立一职以主其事,如上古之有学官,或当道于闽者,深晓而惩之可也。[72]
福建因为书坊发达,业者竞争激烈,往往不择手段,盗印别家图书,专以货利考虑,而出现类似诈欺读者的手法,所以万历三十一年(1603)刻的《前唐十二家诗》在封面页上署明:「闽城琅嬛斋板,坊间不许重刻。」至于刻书大户余象斗也在自己出刊的《八仙传》〈引〉文内说:
不俗斗自刊华光等传,皆出予心胸之编集,其劳鞅掌矣!其费弘巨矣!乃多为射利者刊,甚诸传照本堂样式,践人辙迹,而逐人尘后也。今本坊亦有自立者固多,而亦有逐利之无耻与异方之浪棍,迁徙之逃奴,专欲翻人已成之刻者,袭人唾余,得无垂首而汗颜,无耻之甚乎!故说。
三台山人仰止余象斗言(天一出版社,1985年影印本)
余氏在此说明自己纵使出刊与别人内容相同的书籍,无论如何的抄袭,或者重刻金陵等书板,也必在形式上稍作加工,绝对不照他人原来样式,以免招徕『践人辙迹,逐人尘后』之讥讪。可是却有一些不用心的书肆,专袭别人余唾,美工上并未稍尽心力;还有一类无耻射利之辈及非本地的浪棍,仗着天高皇帝远,鞭长莫及的侥幸心理,翻刻自己的心血结晶,直让他伤痛淌血。最可恶的是离开自家书肆而出去自立门户的佣雇工人,暗中学得书肆内一招半式的产业技术和商业机密,居然跟自己打起擂台竞争,直让自己恨得牙痒痒的徒呼奈何!从《万用正宗不求人全编》三十五卷余氏自白云:
坊间诸书杂刻,然多沿袭旧套,采其一,去其十;弃其精,取其粗。
本堂近得此书,名为《万用正宗》者,分门定类,俱载全备,展卷阅
之,诸用了然。
似乎说明其刻必比别人完善,然而在第卷十六的牌记却题云:「万历新岁谷旦乔山堂刘少岗绣」,是因收购别人的版片?还是盗版的残痕,看来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其实这也不只福建书坊如此,其它地方的文化市场也没两样,如《智囊》就称说:「吴中镂书多利,而甚苦翻板。」常郡书林何敬塘所梓行的《皇明三元考》(至万历四十六年止1618)即云:「张衙藏板,不许翻刻。」浙江一地依然如此,如了一道人良甫(王征)梓金尼阁《西儒耳目资》封面页题云:「武林李衙藏板,翻刻必究。」及「严少萱发行。」杭州横秋阁本《鬼谷子》也题署:「虎林嘉树里张衙发行,翻刻千里必究。」张氏的白雪斋新刊《吴骚合编》也刻署了:「虎林张府藏板,翻刻千里必究。」等字样,在在说明从南到北,书商的盗版风气极为猖獗。民间如此,官方也是一样,如明刻本的《大明万历七年岁己卯大统历》,其牌记上说:「钦天监奏准印大统历日颁行天下,伪造者依律处斩,有能告捕者官给赏银五十两,如无本监历日印信,即同私历。」简直是用立法的方式来禁制盗版的行为。
三、删节原本杂奏成篇
有些情况是在别家出版以后,为了降低生产成本,于是每将其它书店已出版的原书给予删节,只存故事的情节梗概,减少刻工和纸墨印料。如《水浒传》历经六百余年之流传刊印,在版本上留下不少问题,不但有繁本、简本之分,繁本中又有简本,简本系统中也有繁本,其错综复杂情况,马幼援等《水浒》专家已多所证明,至今却还无法说清全般的谜样,那么当日的消费读者又从何加以分辨。有的则是杂凑一些篇章文字,看似加长故事的情节,却是又臭又长[73],直让消费大众误认这些多出来的文字才是真正的全本小说,甚至在原本上增加一些内容或性质不太搭调的篇章,增添另类的文字。如《说郛》、《万锦情林》、《国色天香》、《燕居笔记》、《稗海大观》等小说类书的编辑方式尽皆如此。就以《万锦情林》一书的数据来源而论,可以看出它是《国色天香》的选编本,传奇文部份共选了〈钟情丽集〉、〈张于湖记〉、〈白生三妙传〉、〈觅莲传记〉、〈浙湖三奇传〉数篇,杂类也是出自书中的〈戛玉奇音〉、〈山房日录〉、〈快睹争先〉、〈台阁金声〉、〈搜奇览胜〉、〈士民藻鉴〉、〈珠渊玉圆〉等门类篇目,形成这书的主体部份。然后增入《剪灯新话》、《剪灯余话》中的几篇传奇文和《辍耕录》中的杂类,以及一小撮时事与《艳异篇》的部份篇章,成就六卷本的全部内容,若论其实,只是抄撮别人的东西,混合成书。当然也有可能取录于已经存有的《风流十传》,但既与《国色天香》诸门类如此近似,显然非它书所能取代。可是余氏编辑时,完全删去《国色天香》各类所冠篇名,似有故意隐瞒读者之嫌,不无可议。因此,对于原材料的任意增删改写可说是明代编书和刻书的特有风气,也是通俗作品之常态。耐人寻味的是余氏在盗袭原书内容后,还故意附加评语,作为自己加工的模样,如《万锦情林》内以下数则:
〈奚奴温酒〉末附余仰止先生评曰:
吁!彼女流贱隶耳,一事精至,便能动人,亦其专心致志而然。士君
子之学,为穷理正心,修己治人之道,而不能至于当然之极者,视彼
有间矣!
〈归妇吟〉附余仰止先生评曰:
固虽刘氏有莫大之幸,而王亦仁人矣!
〈夫妇同棺〉余仰止先生评曰:
春儿生长寒微,不闲礼节,尚知夫妇大义如此,顾世之名门巨族,动以
衣冠自眩,往往有夫骨未寒,而求匹之念已煎于中者,岂不为春儿万世
之罪人也与!
〈虎祸〉也有余仰止先生评曰:
当颠沛患难之际,乃欲以八人之智而陷一人之愚,其用心亦险矣!天道
果梦梦耶?
乍看之下,以上数则直似余仰止先生的评语,然而那是《辍耕录》各篇篇末原来已经存在的文字,余氏仅作语气的连续而窃据原文,作成自己加工过的模样,以别于取用之书,似此一流的书商,也非少数几个。另有假托官府刊刻而题「本衙藏版」者,或「书贾移他书进表,置之卷端,欲以官书取重。」[74]更有编印者搞不清楚状况,而在一书里头前后矛盾的现象,如《绣像后唐全传》为封面原题,目录却讹作《新刻增异说唐后传》,正文又作《增异说唐秘本后传》,一书三名,何是何非,恐怕书肆本身都无法判别;至于英德堂刊《玉茗堂批点绣像南北宋志传》,也仅刊了南宋部份,这岂非挂羊头,卖狗肉,欺骗读者的行为。更有颠倒时代,窜入无关内容者,如建邑书林杨氏清江堂刻的《续编资治宋元纲目大全》二十七卷,商辂撰,书内题:「后学庐陵刘友益书法」、「后学新安汪克宽考异」、「后学慈湖王幼学集览」、「后学建安冯智舒质实」、「建邑书林杨氏清江堂新刊」,明明成书于成化十二年(公元1476年)的东西,却将在商辂之前据朱子《通鉴纲目》所作的作品拦入,其不合理处不辨自明。[75]尤其前面引述明郎瑛谈到闽地书商专以「货利为计」,破坏行规,凡遇各省所刻好书价高,便自行翻刻,卷数目录完全相同,篇中却多所减去又不明说,使一部止半部之成本,这等行为直是不道德的商业手段。
伍、书肆的倒闭与结束营业
文化市场或知识经济与一般的经济市场稍有不同,就内部而言,文化思潮往往左右了文化的消费型态与消费风气;从读者的消费心理来看,一种熟滥而失去刺激的产品,总难引起读者的购买欲望,这种喜新厌旧的习气可是古今读者的通病。因此,文化产品如果不适当的调整,发行多了之后,不但会使读者产生不良的消化与反胃,也促使有限的文化市场发生了排挤效应和滞销行为,若从文化产品所具的外部特性,只要购买一部书籍,终其一生便没理由再另购第二部。没闲没钱的时候,也可暂时不买,没有迫切性,甚至也可以到小说租赁店及亲朋好友处借阅。不像其它民生急需品,今天消费,明天还是需要消费,而且是常态性的必需消费,不能假贷。也因这些特殊因素,使文化市场在同一作品或同一类型的作品,在产量过剩的时候,以及竞争过份激烈的情况下,小额资本的出版商得不到经营利润时,又不堪长期亏损,于是不得不退出市场,结束营业,而把生产模具盘点转售于同业。例如汲古阁可是有明一代的刻书大户,其所刻《丹渊集》四十卷,原为吴建先剞劂,至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虽梓而不能印行,渐入蠹鱼之腹,毛晋遂挈而归,理其残缺,重新授梓,才能广传于世。[76]可是自己生产的版片,在其子孙接手之后,也流散四处,郑德茂曾有〈汲古阁刻板存亡考〉一文给予说明。[77]另有书坊名称虽然不同,却并存于一书的情况,如:《全像北游记玄帝出身传》、《新刊大宋中兴通俗演义》、《酉阳硅古奇编》、《医学正传》八卷、《大明一统治》九十卷、《新刊全相二十四尊得罗汉传》、《陈先生选释国语辩奇旁训评林》二卷、《新刊明医秘传济世奇方万痾必愈》十一卷、《新刻出像音注刘汉卿白蛇记》二卷、《新编古今事文类聚》二百三十六卷、《新刊正文对音捷要琴谱真传》六卷、《新刊古今名贤品汇注释玉堂诗选》八卷、《新刻癸丑科翰林馆课》四卷、《国朝名公翰藻超奇》十四卷、《新栔郑孩如先生精选史记旁训句解》八卷、《新刊校正古本大字音释三国志通俗演义》、《昭代典则》二十八卷、《全像海刚峰居官公案传》四卷、《新刻校古本历史大方通鉴》二十一卷首一卷、《郑南皋集选》七卷、《清睡阁快书》十种十五卷、《新刊徐文长先生评唐传演义》八卷九十一节、《唐会元精选批点唐宋名贤策论文粹》八卷、《儒门事亲》十五卷、《幼科全书》十四卷、《伤寒六书》六卷、《针灸甲乙经》十二卷等书,都存有两家书坊名号,在在说明这些书的版木前后历经二家以上,有过转手贩卖的行为,才补刻或挂上另一家书坊名号。[78]这种书肆盛衰的情况,尤以金陵、建阳两地发生最为常见,如余氏双峰堂、周曰校万卷楼、唐氏富春堂、新安无勉学等转售之例甚多。凡此,都是书籍版木转售的明证,小说之例更多。例外的是因为旧版模糊,一些资金雄厚的书肆重新集资刊印新本,而把旧版贱卖,余氏刊刻之书偶有此等情况,则在力保商业信用,似此行为又不能同日而语了。
陆、结论
本篇只是从出版市场的经营和消费型态上探讨问题的初始阶段,也是拙著《从商品经济看中国古典小说的发展》中的一个小章节,试图就文学现象赋予不同以往的诠释角度,在资料收集上颇不容易;对于产品的种种研究,目前也正处在详细的统计分析阶段,希望能以量化数据的模式用来说明文学或小说市场上的诸多问题。然而勿论如何,要了解掌握有明一代的总体经济与个体经济间的关系后,才有可能把明代出版业这一个体经济体影响到文学上的诸多问题给予正确的厘清和评估,也是本文有待扩充以及加深之处。至于纯就出版业之个体经济而言,目前存在的部分史料及图书能否十足反映当时的出版文化和现象,我们实在没有多大的把握,主要是世界公私立图书馆及个人的藏书没有充分的反映在图书纪录上,一般纪录的不过是作者和书名,并非针对我们需要而编录,纵使有些图书经过部分专家学者的检视纪录,也不过九牛一毛,微不足道。再者,书籍藏地遍天下,在无法集中一处对勘比较之下,难免仅窥一隅,而想作整体论述,困难
度不言而喻。况此等图书,目前皆已列入善本图书,检阅时困难重重,费时费力又费钱,这才是学者遇到的最大困难。因此,在这所知有限的材料上进行推敲论述,所得出的结论难免还有不足的地方或错误之处。只能就手上已经掌握的材料论述,却已经可以约略看出当日的书肆虽然不似今天出版事业体的庞大规模,仍然能够充份说明书坊已有小型资本手工业的经济规模型态,且在市场上展现了企业特有的经营手法和营销策略,若持与今日所知见的大型企业相比,已无多大的差异,只在规模上的大小和现代化的进程与否而已。
后记:
本篇论文完成于三年前,其后多方阅读,须待补苴数据甚多,尤其沈津〈明代坊刻图书之流通与价格〉刊登于1996年6月《国家图书馆馆刊》第1期第101~118页,提及明代坊刻图书之流通与价格等珍贵史料,都是第一手的见闻,可供参考论述者不少。陈学文亦有〈论明清江南流动图书市场〉一文载于1998年《浙江学刊》第6期,提及光绪《乌程县志》卷二十九引用《湖录》中的文字,记录书船出乌程织里及郑港、淡港等村落,明中叶如花林茅氏、晟舍凌氏闵氏、汇沮潘氏、雉城臧氏,广储签帙。旧家子弟好事者,往往以秘册镂刻流传。于是织里诸村民,以此网利,购书于船。南至钱塘,东抵松江,北达京口,走士大夫之门,出书目袖中,低昂其值,所至每以礼接之。客之未座,号为书客,间有奇僻之书,收藏家往往资其搜访。这等极为珍贵记载,应当改写入文。至于潘建国 〈南北书肆与古代通俗小说〉一文,刊载于北京大学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之《国学研究》第七卷第421~446页,也有部分可资参考之处。又王佩琴 〈明清通俗小说的发展特质与发展倾向:从印刷出版的技术与市场谈起〉一文,载于《书目季刊》第三十五卷第三期第17~31页,对于大木康及矶部彰教授之大作在书价的见解上,存有质疑。凡此数文,应该重加摄取,改写或增入旧作之中,然因已经最后一校,为求不再更动太多的版面,且还不至于影响本文之论述,只好略记如上,暂作补述。
《元佑秘阁续法帖》云:「元佑五年庚午四月,秘省乞以淳化阁帖所未刊前代遗墨入石,有旨从之。至徽宗建中靖国元年辛巳八月毕工,历时十一年,费缗钱一十五万乃成。」
沈 津 〈明代坊刻图书之流通与价格〉《国家图书馆馆刊》1996年第1期民国85年06月 第101~118页
■104页清朱彝尊《镌紫溪苏先生会纂历朝纪要指南纲鉴》二十一卷首一卷
■106页《镌紫溪苏先生会纂历朝纪要指南纲鉴》二十一卷首一卷,明苏浚辑,明万历四十年(1612)熊冲宇种德堂刻本,十册。扉页刻「锓紫溪苏先生标题纲鉴纪要。种德堂。纲鉴一书,坊间混刻多矣。其间纲目不备,旨意不详,实乃□□□□□(字佚去)下。今紫溪苏先生留意删补纲鉴,全备标题,旨意精详,以为举业一助云。命本堂楷书精梓,一字无讹,四方君子买者,玉石辨焉。请认种德堂为记。万历壬子岁秋月谷旦,熊冲宇谨曰」。
■106页《镌紫溪苏先生会纂历朝纪要指南纲鉴》二十一卷首一卷,明苏浚辑,明万历四十年(1612)熊冲宇种德堂刻本,十册。扉页刻「锓紫溪苏先生标题纲鉴纪要。种德堂。纲鉴一书,坊间混刻多矣。其间纲目不备,旨意不详,实乃□□□□□(字佚去)下。今紫溪苏先生留意删补纲鉴,全备标题,旨意精详,以为举业一助云。命本堂楷书精梓,一字无讹,四方君子买者,玉石辨焉。请认种德堂为记。万历壬子岁秋月谷旦,熊冲宇谨曰」。
■107页四川省图书馆藏《新刊玉堂周易本义》四卷附总图筮议卦名一卷,明万历张闽岳新贤堂刻本。其书扉页刊「玄赏易经本,本堂四书五经悉经校雠再四,与坊刻鲁鱼亥豕者径庭,海内应多玄赏焉。新贤堂张闽岳识。」
■107页又上海图书馆藏《新刻御颁新例三台明律招判正宗》卷首一卷,明舒化等辑,明末建邑余象斗双峰堂刻本。其扉页刊「坊间杂刻明律,然多沿袭旧例,有琐言而无招拟,有招拟而无告判。读律者病之。本堂近锓此书,遵依新例,上有招拟,中有音释,下有判告、琐言,井井有条,凿凿有据者了然。买者可认三台为记。双峰堂余文台识。」
■107页 美国国会图书馆藏《锲旁注事类捷录》十五卷,明邓志谟撰,明书林余彰德萃庆堂刻本。扉页刊「书史亦浩瀚矣,不索其要领而读之,譬之理丝者无绪,棼焉乱也。又譬之涉远者无指南,多歧途也。兹编穷古今天地民物而总之,名曰事类捷录。披却导窽,有庖丁之技,走线穿珠,夺天孙之巧。繁而能约,简而能工,诚后学晬盘,举业快捷方式也。买者幸具只眼。萃庆堂识。」
■107页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萃庆堂刻《刻注释艺林聚锦故事白眉》十卷,也为邓志谟辑。扉页告白曰:「古人之事,法戒存焉,观兴备焉,讵云灾木,第坊间刻者,非略而不详,则混而失序,博览君子,兴嗟不便久之。迩闻许先生首编故事白眉,分门别类,搜罗无遗,藏为家珍。余走币求锓,以公四方,愿明公共鉴。萃庆堂余泗泉谨白。」
■107页 《文选》之目录后有广告云:「金台书铺汪谅,见居正阳门内西第一巡警更铺对门。今将所刻古书目录列于左,及家藏古今书籍不能悉载,愿市者览焉。翻刻司马迁正义注解史记一部;翻刻梁昭明解注文选一部;翻刻黄鹤注杜诗一部;翻刻千家注苏诗一部;翻刻解注唐音一部;翻刻玉机微义一部;翻刻五经直解一部;刘寅进士注,俱宋元版。重刻名贤丛话诗林广记一部;重刻韩诗外传一部,十卷(韩婴集);重刻潜夫论,汉王符撰,一部;重刻太古遗音大全一部;重刻臞仙神奇秘谱一部;重刻诗对押韵一部;重刻孝经注疏一部,俱古版」。末题「嘉靖元年十二月望日,金台汪谅古板校正新刊」一行。
■107页 明万历四十年(1612)书林安正堂刘双松所刻《新板全补天下便用文林妙锦万宝全书》三十八卷(藏哈佛燕京图书馆),其书即为刘双松元人所辑。每类一图,颇精。扉页刻「全补文林妙锦万宝全书,兹书本堂原有编科,已有大行。近因二刻板朦,不便命工绣梓,乃恳双松刘君删旧补新,摘粹拔尤,海内识者,靡不称羡。迩来,嗜利棍徒,假票溷卖,翻刻不备,不惟观者无益,且令用者有误。于是,三刻真本,中刻名真万宝全书,票用双松印记,买者查有姓号,方不误认。谨白。书林安正堂刘双松重梓。」
末又有荷盖莲座牌记,刻「万宝全书一册,本堂已经编刻,大行天下,近因板朦,仍恳名家删繁补新,命工重梓。命阅是书,匪惟令观者醒心,亦且大有裨于便用耳。本堂因被棍徒翻刻删削,不便假票包封,真伪难明,于是中刻真万宝全书,名前缀用葫芦书为记,海内君子宜留心鉴焉。大明万历岁次壬子孟冬之吉,书林安正堂刘氏双松谨启。」
■107页 哈佛燕京图书馆藏的二部《食物本草》,在广告制作上各有特点。在万历四十八年(1620)世庆堂刻本《食物本草》七卷日用本莫三卷的扉页上,刻「镌王宇泰合订东垣食物本草,斯集乃内府秘书,本坊近觅真本,复恳翰林王宇泰先生,严加参订校雠,犁正鲁鱼亥豕,以便士庶知饮食调养法门,口却病延年之秘诀,识者辨之。世庆堂梓行。」
■108页 明末南城翁少麓刻本《食物本草》二十二卷首一卷,扉页上刻「镌救荒食物本草纲目,内附急救蛊毒良方。是集乃济世鸿书,厚生急务,实李濒湖先生参补东垣旧辑也。搜罗品物,数倍前编,撷览见闻,诠详后【吉吉】。录形象以别真赝,着出产以明优劣,精图绘以救凶荒,尽烹调以备制度,立类分门,题纲注目,诚有裨日用,无忝编摩。鉴者宜从饮食之恒,知尊性命之正云。南城翁少麓梓行」。
■108页 明末清初的贯华堂,曾刻有不少小说、戏曲,著名的有《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七十五卷等。其《第六才子书西厢记》八卷,笔者曾见有扉页云:「沈旭轮先生云,古人远游者归,必以彼中土产珍奇之物饷其亲昵,如俞安期见槟榔树、陆平原遥铜雀台,辄皆以不得相致为恨也。今巷有人从苏州来,而不惠我虎丘茶一罐、圣叹书一部,我真不能无憾于尔也。苏州文起堂识。」
■108页 崇祯间翁少麓所刻的《卜筮全书》十四卷(哈佛燕京图书馆藏),扉页刻「卜筮全书,阐易斋删补。是书旧本烦溷无绪,深为学者之病。今本坊敦礼百愚先生(按即姚际隆),删其俚谬,益以珠玑,自启蒙而达玄奥,颇得升堂入室之阶梯。海内百家,谅能剖决。南城翁少麓梓行。」
■109页 哈佛燕京图书馆藏《锲王氏密传叔和图注释义脉诀评林快捷方式统宗》八卷,为明万历二十七年(1599)书林刘朝管安正堂刻本,除扉页外,又刻有十三名医图,「计伏羲皇帝、神农炎帝、轩辕黄帝、天师歧伯、太乙雷公、神圣王扁鹊、医圣张仲景、国医王叔和、皇甫仕安、报璞子葛洪、良医华陀生、真人孙思邈、药王俞慈藏。」
■109页 武林徐象橒(字孟雅)曼山馆也为万历间名肆,其刻《唐荆川先生纂辑武编》,姚文蔚序云:「象橒为吾亡友徐三雅子,其言曰士之子堂为士,不肖以贫故营什一,鬻书为业,庶几,往来皆士人耳。焦先生(竑)怜而欲振之,每出秘藏以资匮乏。杀青斯竟,载之兼两,白拈乌攫,无可奈何。而焦先生施不倦也。复惠此编使流通,以继荆川先生之志。」
■109页 明景泰刻本《白衣大悲五印心陀罗尼经》一卷,莫刻「差到处州府青田县前急递铺内,见此经发心,请回家侍奉。于丁亥年十二月五日果生一男,有此灵验法,通同妻连氏一娘,今用净财刊板印施,次冀万保,合人口遇诸事吉昌如意者。」
又有莲座荷盖牌记云:「大明国京都顺天府大兴县靖恭坊居,佛信官孔祥、室人纪氏妙德,于正统十三年五月内,因病患不安,吾申(神)保佑,恭对三宝前,同发诚心,印施『五印心陀罗尼经』一千卷,用保平安吉祥如意者。景泰元年七月日散施。」
■109页 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陶恩刻本《佛说高王观世音经》一卷,末刻荷盖莲座牌记,「内织染局佥书官弟子陶恩奉佛,因为本官御马监掌印太监陈宪偶遭缧绁之中,弟子谨发虔心印造《高王观世音经》一千卷,保佑本官早得解脱此难,永保平安。嘉靖岁次丙寅仲春吉日施。」牌记外又刻「东四焊楼北边灵床胡衕沈家印行。」
■110页 张秀民《中国印刷史》云:「在明本中,连只标定价的也不多见。仅金阊书坊舒冲甫刊《封神演义》(万历)标明『每部定价纹银贰两』。安正堂梓《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大全》一百二十五卷(万历三十九年),标明『好纸板,每部价银壹两正』。可见建本比苏本便宜,故销路较广。杭城李衙刊发《月露音》,『每部纹银八钱,如有翻刻,千里究治』」。
■110页 清黄六鸿《福惠全书》卷六〈钱谷部、地丁搭钱〉云:「地下钱粮,七分征银,三分搭钱,原为流通国宝起见,制钱十文,作纹银一钱。」
■110页 《大明一统志》九十卷,明李贤、万安等纂修。明万历十六年(1588)杨氏归仁斋本。此书藏美国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共十六册。其扉页刻《大明一统志。御制新颁。刘双松重梓》。并钤有「□□□安正堂松记」印,及「每部实价纹银参两」木记。
■111页 《新编古今事文类聚》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书林刘双松安正堂刻本。藏香港中文大学图书馆,共三十七册。其扉页刻「宪台校正官板古今事文类聚大全。安正堂刘元初重梓」。另有荷盖莲座牌记,刊「万历岁次丁未季冬月书林安正堂刘双松梓」。及「每部实价纹银参两」木记。
■111页 晚清叶德辉《书林清话》明万历三十九年(1611)刘氏安正堂《新编事文类聚翰墨大全》一百二十五卷价银一两整
■111页 明黄凤池辑《黄氏画谱》八种八卷藏美国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万历天启间集雅斋、清绘斋刻本,扉页题:「新镌五言唐诗画谱,集雅斋藏板」并镌:「每部实价纹银伍钱」木记。
■111页 艾思仁提及哈佛大学塞克勒美术馆藏《新镌五言唐诗画谱》及《新镌梅竹兰菊四谱》「每部定价纹银五钱」
■111页 明末清初萧云所绘《离骚图》,收入民国复印件《喜咏轩丛书》,扉页刊:「枣板绣梓,刷印无多,今包刻价,壹钱五分。纸选精洁者,每部贰钱柒分五厘。用上品墨屑,并刷工食费柒分五厘,共纹银五钱。今发兑每部壹两,为不二价也。装订外增贰钱。书林汤复识。」
■111页 艾思仁观海楼书斋藏明末清音馆据万历四十年本翻刻《诗余画谱》不分卷,扉页刻「清音馆藏板」,「每部纹银捌钱」。
■111页 明张学礼等辑《考古正文印薮》五卷,万历十七年(1589)刻钤印本,扉页有「墨刷朱砂印,上白供单纸,宋笺壳衣,责力绫套,每部价银壹两贰钱」。又刻「历观先代诸家印谱,及我皇名诸世家所藏古印,惟武陵顾氏为犹富。隆庆辛未间,作谱廿册传之。原印仅千余方,名曰『集古印谱』,亦一时奇观也。旋即增为七千有奇,未加校择,翻为木刻,更名『印薮』,海内始有鱼目混珠之叹矣。今予兹选,皆目及秦汉真文合于六义者,勒之铜石,印于月楮,与好古者共之。万历己丑春仲中和道人识。」
■112页 明来行学辑《宣和集古印史八卷、秦玺考一卷》万历二十四年(1596)来氏刻钤印本,美国会图书馆藏,扉页云:「宝印斋监制宣和印史,夹连四,棉纸墨刷,珊瑚朱砂,衣责力绫套,藏经笺面。定价官印一套,纹银一两五钱;私印二套,纹银三两。绝无模糊、剞邪、破损,敢悬都门,自方吕览。恐有赝本,用汉配双印印记,慧眼辨之。来行学颜叔识。」
■112页
潘建国 〈南北书肆与古代通俗小说〉《国学研究》(北京大学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第七卷 第421~446页
■422页。乾隆三十四年(1769),李文藻《琉璃厂书肆记》,记录了三十家书肆名称。
声遥堂、唐氏嵩□堂、李氏名盛堂、郑氏带草堂、李氏同陛阁、曾氏宗圣堂、李氏圣经糖、曾氏聚秀堂、二酉堂、文锦堂、文绘堂、宝田堂、京兆堂、荣锦堂、经腴堂(皆李氏)、郑氏宏文堂、徐氏英华堂、傅氏文茂堂、曾氏聚星堂、周氏瑞云堂、金氏文粹堂、徐氏文华堂、李氏先月楼、周氏宝名堂、周氏瑞锦堂、韦氏鉴古堂、周氏焕文堂、陶氏五柳居、刘氏延庆堂、李氏博古堂。
■422页。民国元年(1911),缪荃孙《琉璃厂书肆后记》,记录书肆三十一家。
石氏光文楼、曹氏文宝堂、徐氏宝文斋、饶氏善成堂、刘氏大文糖、二酉堂(旧)、聚星堂(旧)、张氏宝华、张氏修文堂、韩氏翰文斋、谭氏正文斋、李氏宝名摘、杨氏勤有堂、崔氏书业堂、丁氏肄雅堂、常氏萃文堂、马氏文琳堂、魏氏益文堂、李氏酉山堂、刘氏会经堂、魏氏文贵堂、李氏宝森堂、李氏文华堂、吴氏宝珍斋、魏氏宝经堂、乔氏同雅堂、阎氏同好堂、王氏三槐堂、乔氏同立堂、刘氏聚珍堂(原名天绘阁)、某氏宝书堂。缪
■422页。1914年,缪荃孙《琉璃厂书肆后记附录》
赵氏弘远堂、黄氏修文堂、孔氏晋华书局、张氏文益书局、丁氏有益堂、丁氏容录堂、刘氏松筠阁、马氏槐荫山房、楼氏文盛堂、张氏孔群社、魏氏文友堂、直隶书局、程氏弘道堂、陈氏来熏阁、崔氏维古山房、郭氏文雅堂、殷氏保古斋、张氏同古堂、岳氏修本堂、刘氏会文堂、刘氏九经堂、崔氏鸿宝阁、丁氏文英阁、郭氏鉴古堂、于氏述古堂、胡氏玉生堂、赵氏文焕堂、丁氏敬业堂。
■424页。晚清叶德辉《书林清话、吴门书坊之盛衰》,考得干嘉时期吴门书肆24家:
胥门经义斋(胡立群)、庙门五柳居(陶延学)、山搪萃古斋(钱景凯)、郡城学余堂、玄庙观前学山堂、墨林居、玄庙观东闵师德堂、府东敏求堂、臬署前玉照堂、文瑞堂、臬辕西中有堂、醋坊桥崇善堂、郡东王府基周姓墨古堂、阊门横街留【田井】堂、阊门书业堂、阊门文秀堂、金阊门外桐泾桥头芸芬堂、紫阳阁朱秀成书坊、葑门大观局、遗经堂、酉山堂、本立堂、王府基高姓书摊、胡苇洲书肆。
■425页。《吴县为重渐书业公所兴工禁止地匪借端阻挠碑》(1874),载《江苏省明清以来碑刻资料选集》,三联书店,1959。
供奉梓潼帝君,为同业订正书籍讨论删原之所。并同业中异乡思伙,如有在苏病故,无力回乡者,代为埋葬狮山义冢等项事宜。
■425页。阿英《苏州书市》(1938),记载苏州书市的分布情况:
苏州书市有三中心,自察院场至饮马桥一段护龙街,为旧书肆集中地。自察院场至玄妙观,为新书市场。自玄妙观广场折入牛家滨,为小书摊。护龙街东段,东大街,大华路,闾邱坊巷,亦各有一二家,最为著名者有以下16家:
文学山房、松石斋、存古斋、来青阁、适存庐、觉民书店、艺芸阁、宝古斋、灵芬阁、集成、勤益、琳琅阁、振古斋、欣赏斋、来晋阁、大华书店。
■427页。光绪《乌程县志》卷二十九引《湖录》,转引自陈学文《论明清江南流动图书市场》载《浙江学刊》1998年第6期。
书船出乌程织里及郑港、淡港诸村落,吾湖明中叶如花林茅氏、晟舍凌氏闵氏、汇沮潘氏、雉城臧氏,将广储签帙。旧家子弟好事者,往往以秘册镂刻流传。于是织里诸村民,以此网利,购书于船。南至钱塘,东抵松江,北达京口,走士大夫之门,出书目袖中,低昂其值,所至每以礼接之。客之未座,号为书客,间有奇僻之书,收藏家往往资其搜访。
■431页。
上海较为大型的书店亦在全国各地设立分店,如总店设在上海福州路棋盘街口的中华书局,分别在北京、天津、保定、直隶(石家庄)、张家口、奉天、吉林、长春、绥化、济南、东昌、烟台、太原、开封、郑州、西安、南京、徐州、杭州、温州、兰州、南昌、安庆、长沙、衡州、常德、沙市、汉口、武昌、成都、重庆、福州、厦门、广州、潮州、汕头、桂林、梧州、云南、贵阳、刑台、新加坡等42处设立分局。
总馆设于上海棋盘街中市的商务印书馆,亦分别在京师、天津、奉天、龙江、太原、济南、西安、开封、成都、重庆、泸州、汉口、长沙、常德、南昌、杭州、福州、广州、潮州、芜湖等20处设立分馆。
■432页。
日本蓬左文阁藏《按鉴演义全像列国评林》,扉页有四行小字云:《列国》一书,乃先族叔翁余邵鱼按鉴演义纂集。惟板一付,重刊数次,其板蒙旧。象斗校正重刻全像批评,以便海内君子一览。买者须认双峰堂为记,余文台识。
■433页。清余治《得一录》卷十一之一,转引自王利器《元明清三代禁毁小说戏曲史料》,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外省书友来苏兑换者,先将捆单交崇德书院司月查明,如有应禁书籍,即行交局销毁。
大新板每块一百文,大旧板每块七十文,片头新板每块八十文,片新板每块六十文,旧板每块五十文,滩头小片每片二十文,唱本板每板三十文,书本照批价洋银对扣,倘有模糊不全者,照数减半,抄本每十页五文,每页以四百字为准。
■438页。朱遂翔《杭州旧书业回忆录》称:
民国五年(1916),上海有古书流通处之创设,主人为海盐陈立炎,颇有阅历,初出书目,但无订价,仍以讨价还价之方式行之,至第二期书目,各书始有定价,凡同行或熟人及图书馆向购可打九折,门市则无折扣。
■438页。陈乃干《上海书林梦忆录》:
自中国书店目录标明定价后,力求与外埠主顾通信交易,嗣后来青阁、抱经堂等继起仿效,渐次造成通信交易之习惯。
■438页。抱经堂老板朱遂翔称:
杭州出书目最早者,为余之抱经堂书局,开始即逐步标明售价,以示毋欺。
数年后营业蒸蒸日上。
各同业以利之所在,亦皆纷出书目,从事竞争。
在上海方面,以「蟫隐庐及中国书店所出之书目为最好,且最完备,每年出一次,日本人购者为多。富晋书舍及来青阁等书店亦先后继起,发刊书目;而彼时之北京书目,都不凯南寄,因定价较高,恐南来购书受其影响也。自此以后,南北书店皆有书目,亦皆有定价,其价格率互相参考而订定之。」
朱遂翔《杭州旧书业回忆录》,载张静庐主编《中国现代出版史料》丁编下卷,中华书局,1959。
潘建国 〈小说征文与晚清小说观念的演进〉《文学评论》2001年 第6期 第86~94页
◆86页。
启事注明:「见惠瑶章,在杭付花市陆雨侯家中,在金陵付承恩寺中林季芳、汪复初寓。」日本内阁文库藏《翠娱阁行笈必携》陆云龙序后,亦有一则征文启事,文云:「一征玉堂诰敕,一征经世奏议,一征大匠诗文,一征名公启礼,一征名贤行实,一征宇内异闻。惠我者邮掷武林花市峥霄馆陆君翼家下。」
◆86页
王重民先生谓「此风气不之始于何时,清初李渔、吕留良、张潮皆用此方法征稿。」
◆86页
《小说林》第七期(1907年11月),载有著名小说家包天笑之「天笑启事」,声称,「鄙人近欲调查近三年来遗闻轶事,为《碧血幕》之材料,海内外同志,如能贶我异闻者,当以该书单行本及鄙人撰译各种小说相赠,开列条件如下:一关于政治外交者,一关于商学实业界者,一关于各种党派者,一关于优伶妓女者,一关于侦探家及剧盗巨奸者,其它凡近来有名人物之历史及各地风俗等等,巨细无遗,精粗并蓄,倘蒙赐书,请寄上海棋盘街小说林转交可也。」
◆87页
光绪丁丑(1877)十月十七日,署名「寓泸远客」者,在《申报》登载广告「《有图求说》出售」,文云:
兹有精细画图十幅,钉成一册,名曰《有图求说》,托《申报》馆代售,每册收回工价钱三十文。但图中之人名、地名以及事实,皆未深悉,尚祈海内才人,照图编成小说一部,约五万字,限于十二月十五日以前,缮成清本,由《申报》馆转交。择其文理尤佳者一卷,愿送润笔洋二十元,次卷送洋十元,便即装印成书出卖,余卷仍发还作者,决不有误,惟望赐教为幸。
◆87页
《申报》特地为它配发了题为《书请撰小说后》的评论:
近来稗官小说几乎汗牛充栋,然文人同此心、同此笔而所撰之书各不相同,实足以开拓心胸,为消闲之之一助。但所阅诸小说,其卷首或有图,或无图,从未专有图而无说者。兹见本报后寓泸远客所登之请撰小说告白,似即征诗征文之遗意,文人雅士于酒后睡余,大可藉此消遣工夫,行见奇情壮采奔赴腕下,而诸同人又得击节欣赏矣。
◆87页
至十二月十五日期满时,竟止有一人应征。「寓泸远客」被迫于十二月十六日《申报》登载「《有图求说》宽期」的广告,称「前报《有图求说》一事,本限于十二月十五日以前,将所来之卷择其佳者,评定甲乙,即付酬金。兹因期限已至而所收之作,不过安闲先生一卷而已,无从比较,难定优劣」,「无奈宽期,拟于来年正月底为止,望远近诸君,如有所作,可届期速交,无再耽延,如过期交者,则弗收矣」云云。此后,征文的期限一再放宽,直到光绪戊寅四月二十一日(1878年5月22日),「寓泸远客」方才公布结果,该日《申报》载有:「《有图求说》取列」的启事:
启者,前所请撰之小说,今仅收到安闲先生与蓬山居士两卷而已,俱未见甚佳,皆难刊印,惟依原白强分甲乙,以安闲先生为一,酬洋二十圆,蓬山居士居二,酬洋十圆,准于本月二十二日三点钟,在《申报》馆面交,届期莫误。此后,如有能撰得更加而合刊印者,亦许酬谢,特此谨白。
本次征文前后历时半年多,却只收到两篇征文,最后不得不草草收场了事。
◆87页
「寓泸远客」或即《申报》馆老板英国人美查,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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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小说征文,光绪二十一年五月初二(1895年5月25日),《申报》登载「求着时新小说启」,文云:
窃以感动人心,变易风俗,莫如小说推行之广速,传之不久,辄能家喻户晓,习气不难为之一变。今中华积弊最重大者,计有三端,一雅片,一时文,一缠足。若不设法更改,终非富强之兆。兹欲请中华人士愿本国兴盛者,撰着新趣小说,合显此三事之大害,并祛各弊之妙法,立案演说,结构成编,贯穿为部,使人阅之心为感动,力为革除。辞句以浅明为要,语意以趣雅为宗,虽妇人幼子,皆能得而明知。述事务取近今易有,切莫抄袭旧套,立意毋尚稀奇古怪,免使骇目惊心。限七月底满期收齐,细心评取,首名酬洋五十元,次明三十元,三名二十元,四名十六元,五名十四元,六名十二元,七名八元。果有嘉作,足劝人心,亦当印行问世,并拟请其常撰同类之书,以为恒业。凡撰成者,包好弥封,外填姓名,送至上海三马路格致书室,收入发给收条,出案发洋亦在斯处。英国儒士傅兰雅谨启。
此则征文启事,后又登载于《万国公报》第七十七册(1895年6月)、《中西教会报》复刊第七册(1895年7月),除少数文字略有差异外,余皆相同。需要说明的是:以往的研究者多认为,本次征文乃「由傅蓝雅发起、《万国公报》推出」、「『以小说启蒙』最早也是由在华传教士在《万国公报》上提倡的」云云,实误!该征文启事最早刊载于《申报》,时间要比《万国公报》早了半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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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蓝雅,英国传教士,曾任江南制造局翻译馆翻译,上海格致书院董事,独立编辑出版《格致汇编》,并开办西学书店「格致书室」,对西学在中国的传播,贡献卓著。《申报》、《万国公报》均为当时著名的报刊,此则征文启事,因之产生了十分广泛、强烈的影响,应征情况,亦颇令人满意,至光绪二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九日(月13日),共收到小说一百六十二部,因为「作者过多」,举办者将原定的获奖人数从七名扩增到二十名,「皆酬润资」,傅蓝雅在该日《申报》登载启事,「时新小说出案」,公布了这二十位获奖名单,虽然其具体身份、所作小说篇目内容,今已难详知,但是,作为小说征文的早期得奖作者,他们的姓名理应受到特别的关注:
茶阳居士五十元,詹万云三十元,李锺生二十元,青莲后人十六元,鸣皋氏十四元,望国新十二元,格致散人八元,胡晋修七元,刘忠毅、杨味西各六元,张润源、■甘老人各五元,殷履亨、倜侬非常生各四元,朱正初、醒世人各三元,廖卓生、罗懋兴各二元,瘦梅词人、陈义珍各一元半。
若将第一、第二次小说征文略作比较,我们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两者的差异,而这种差异的背后,乃隐含着晚清小说观念的演进脉络:
其一社会反应相去悬殊。第一次征文,仅两人应征,第二次征文则猛增到一百六十二人,由此数字可知,中国文人、中国社会对小说文体的兴趣在短短十八年(1877至1895)中,有了何等惊人的变化。
其二,第一次征文的两名应征者「安闲先生」与「蓬山居士」,使用的都是化名,其风格亦和传统明清小说的作者名号十分一致。但第二次征文则不同,仅从现知的二十名获奖者来看,署真名者为十人,占总数的一半;其中的不少名字,诸如「望国新」、「格致散人」、「杨味西」、「醒世人」等,均带有颇为浓烈的晚清时代气息。事实上,署真名还是署化名,,它不仅仅关乎作者署名习惯的问题,其背后体现着小说社会地位的升降起落。
其三,两次征文的动机和目标,皆存在着本质的区别。第一次征文,虽然「寓泸远客」未曾在启事中细说要求,但从《申报》所配发的时评,我们不难看出,他所征求的小说,其内容追求「奇情壮采」,其作用乃是供人「酒后睡余」消遣,可谓未脱传统小说的故事模式及价值取向;二第二次小说征文的举办者,则在广告内明确表示,所求小说为「时新小说」,其内容以反应中华三积弊、提出革新妙法为主,反对求奇求怪,落入俗套,其目的是通过撰写、传播,「新趣小说」,达到除弊兴国的宏图。
傅蓝雅举办的小说征文活动以及她在启事中提倡的新小说观念,对晚清小说产生了直接而又深远的影响,有个研究者甚至将其视为「近代小说理论的起点」。这种影响主要表现在如下三个方面:
1、征文活动直接推动了当时的小说创作实践。虽然,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傅蓝雅将应征作品出版的数据,但是,至少有《醒世新编》(195)、《新辑熙朝快史》(1895)、《招隐居传奇》(1896)、《通商原委演义》(1897)等四部作品,乃「是在征文启事的启示下创作的」,它们清楚、有力地表明了此种影响的具体存在,其中尤以詹熙的《醒世新编》小说,最为明显,光绪丁酉(1897)詹熙《自序》称:「英国儒士傅蓝雅谓:『中国所以不能自强者,一、时文;二、鸦片;三、女子缠足。』欲人着为小说,俾阅者易于解说,广为劝戒。余大为感动,遂于二礼拜中,成此一书」,「书成,藏诸行箧三年」,则《醒世新编》当创作于1895年征文启事发表后不久。
小说叙述了浙东巨族魏隐仁一家的兴衰故事,作者象征性地给魏家四个儿子,安排了四种不同的生活与命运:长子静如,嗜毒成瘾;次子华如,热中时文;三子水如,迷恋缠足妇人;四子月如,未染三弊,出国留学,学习洋务,振兴家业,。通过相互的对比映衬,鲜明地揭露了鸦片、时文、缠足的种种罪恶。有意思的是,小说第二十九回,詹熙还借书中人物之手,撰写了一篇〈革时弊以策富强〉,从理论上再次阐明了三时弊的社会危害性。可以说,《醒世新编》,乃是一部不折不扣地按照傅蓝雅征文启事之要求而编撰的「时新小说」,可惜詹熙不知何故没有应征,否则,一定会使傅蓝雅感到欣喜万分,头等奖励自亦非他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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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氏写于1897年的〈变法通议?论幼学〉文,其中论及说部书有云:「今宜专用俚语,广着群书,上之可以借阐圣教,下之可以杂述史事,进之可以激发国耻,远之可以旁及彝情,乃至宦途丑态,试场恶趣,鸦片顽癖,缠足虐刑,皆可穷极异形,振厉末俗,其为补益,岂有量耶。」
之后,严复、夏尊佑〈本馆附印说部缘起〉(1897)、梁启超〈蒙学报演义报合序〉(1897)、梁启超〈译印政治小说序〉(1898)、邱炜爰〈小说与民智关系〉(1901)、梁启超〈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1902)等文,反复阐述了小说对于增长民智、革新社会的巨大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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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国公报》第八十六卷(1896年3月),《中西教会报》复刊第十五册(1896年3月),曾同时刊载了傅蓝雅的《时新小说出案》启事,其文较《申报》为详,据此可以看到不少该次征文的具体情况:
本馆前出告白,求着时新小说,以鸦片、时文、缠足三弊为主,立案演说,穿插成编,仿诸章回小说,前后贯连,意在刊行问世,劝化人心,知所改革,虽妇人孺子,亦可观感而化。故用意务求趣雅,出语亦期显明,述事须近情理,描摹要臻恳至当。蒙远近诸君揣摩成稿者凡一百二十六卷,本馆穷百日之力,逐卷披阅,皆有命意,然或立意偏畸,述烟弊太重,说文弊过轻;或演案稀奇,事多不近情理;或述事虚幻,情景每取梦寐;或出语浅俗,言多土白,甚至词尚淫污,事涉狎秽,动曰妓寮,仍不失淫词小说之故套,殊违劝人为善之体例,何可已经妇孺之耳目哉?更有歌词满篇俚句道情者,虽足感人,然非小说体格,故以违式论。又有通篇长论调谱文艺者,文字固佳,惟非本馆所求,仍以违式论。然既蒙诸君俯允所请,惠我嘉章,足见盛情,有辅劝善之至意,若过吹求,殊拂雅教。今特遴选体格颇精雅者七卷,仍照前议,酬以润资,余卷可取者尚多,若尽弃置,有辜诸君心血,余心亦觉难安,故于定格之外,复添取十有三名,共加赠洋五十元,庶作者有以谅我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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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小说》社的小说征文(1902)。
光绪二十八年(1902)十月,《新民丛报》第十九号刊登「新小说社征文启」,此文后又刊载于梁启超主编《新小说》创刊号(1902年11月),题作《本社征文启》:
小说为文学之上乘,于社会之风气关系最巨。本社为提倡新学,开发国民起见,除社员自着自译外,兹特广征海内名流杰作,绍介于世。谨布征文例及酬润榜如下:
第一类 章回小说在十数回以上者及传奇曲本在十数出以上者
自着本 甲等 每千字酬金 四元
乙等 同上 三元
丙等 同上 二元
丁等 同上 一元五角
译本 甲等 每千字酬金 二元五角
乙等 同上 一元六角
丙等 同上 一元二角
第二类 其文字种别如下:一、杂记;一、笑话;一、游戏文章;一、杂歌谣;一、灯谜酒令楹联等类。此类投稿恕不能遍奉酬金惟若录入本报某号,则将该号之报奉赠一册,聊答雅意。
2、上海商务印书馆的小说征文(1904)十月三十日,登载「上海商务印书馆征文」启事:「本馆创办教科书、《绣像小说》、《东方杂志》,以饷我同胞。幸蒙海内不弃,惟同人知识有限,深恐不克负荷,无以副四方之期望。拟广征艺文,以收集思广益之用」,所征之文,包括「国文教科书」、「小说」、「论说」三大类。
有关小说征文的文字,在本则启事中占据的篇幅最多,主要征求以下四类小说:1、教育小说,「述旧时教育之情事,详其弊害,以发明改良方法为主」;2、社会小说,「述风水、算命、烧香、求签及一切禁忌之事,形容其愚惑,以发明格致真理为主,然不可牵涉各宗教」;3、历史小说,「从鸦片战争起至拳匪乱事止,详载外人入境及各国致败之由,割地赔款一并述及,以明白畅快,能开通下等社会为主,然征引事实须有所本,不可杜撰」;4、实业小说,「述现实工商实在之情事,详其不能制胜之故,以筹改良之法」
每类小说,均「用章回体,或白话,或文言,听人自便,先作数回,并用别指将全书结构及作书宗旨暨全书约有几回、先行示及」;每篇字数,要求在「二万字以上」;奖金设置情况为:「第一名酬洋一百元,二、三名各五十元,四、五名各三十元,六名至十名各念元,十一名至二十名各二十元,以下酬资,届时酌定,或送本馆书籍,如佳作甚多,酬资再行酌增」;「卷交上海美租界新衙门东首祥麟里间壁成字1364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卷面注明姓字、里居、务须详晰,愿用别号者一者,但须与原局接洽,俾投递回信不致错误」,并承鄀将从应征小说中,「选录佳作印行」。
启事称本次征文,「年底截止,明年二月内选定名次,登报广告」,但遗憾的是,我们遍查光绪三十年(1904)、三十一年(1905)两年的《申报》,均未找到有关征文结果的资料,因此,商务印书馆举办的小说征文究竟收到多少篇来稿,其作者、作品之详细情况,皆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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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月小说》社的小说征文(1906-1908)。
1906的11月,《月月小说》创刊号登载「本社征文广告」:
本报除同仁译着外,仍广搜海内名著,如有佳作小说,愿交本社刊行者,本社当报以相当之酬劳。本报注重教育,凡有关于科学、理想、哲理、教育诸小说,若有佳本寄交本社者,已经入选,润资从丰。编辑部敬白。
1908年3月,《月月小说》第十四号登载「特别征文」:
本社现欲征求短篇小说,每篇约二三千字,及中新丛谈逸事等稿,海内著作家如有佳什见惠者,望投函本社,审定刊登。或酬墨金,或谢书报,均望于来函中表明意见,以便商定。投稿设有与本社宗旨不符者,恕不作复,亦不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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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年4月,《月月小说》等十五号登载「征文广告」
本报除同人译着外,仍广搜海内外名家,如有思想新奇之短篇说部,愿交本社刊行者,本社当报以相当之利益。本报注重撰述,凡有关余科学、理想、哲学、教育、政治诸小说佳稿寄交本社者,已经入选,润资从丰,撰述长篇,以章回体每部十六回或二十回为合格。
1908年8月,《月月小说》第二十号登载,「月月小说编直部告白」:
历史、家庭、教育、军事、写情、滑稽。
本社征求以上六种小说,无拘翻译撰着、段落章回各体,如有以稿见投者,请径寄本编辑部审定,登载从丰致润,宗旨不合,恕不作复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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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说林》社的小说征文(1907)。
1907年2月,《小说林》创刊号登载「募集小说」启事:
本社募集各种着译家庭、社会、教育、科学、理想、侦探、军事小说,篇幅不论长短,词句不论文言、白话,格式不论章回、笔记、传奇。不当选者,可原本寄还,入选者分别等差,润笔从丰致送。甲等,每千字五元;乙等,每千字三元;丙等,每千字二元。通讯处上海新马路福海里小说林编辑所,若非信件挂号,如有失误,本社不认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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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改良小说社的小说征文(1909)
1909年6月26日,《申报》登载,「改良小说征求小说广告」
本社以改良社会、开通风气为主义,故自开办以来,出版书类皆宗旨纯正,辞义浅显,久为各界所欢迎,销行日广,复承热心社会诸君子交相赞助,纷纷以稿件见贻,同人等感佩之余,时虞陨越,自顾谫陋,缺陷良多。欲借他山之助,不得不为将伯之呼,尚希海内同志,交匡不逮,如蒙以大稿相让,不论文言白话,传奇盲词,或新译佳篇,改良旧作,凡与敝社宗旨不相背驰者,请邮寄上海麦家圈元记栈敝社总发行所,自当酬以相当之价值。如或志切开通,不取润笔,敝社自当仰体雅怀,照本出售,共襄公益,藉稗官野史之势力,为开智革俗之津梁,博雅君子,谅不河汉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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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图画日报》馆的小说征文(1909)。
1909年8月16日,《图画日报》第一号登载「本馆征求小说」启事:
本馆之设,为开通社会风气,增长国民知识,并无贸利之心。惟小说一门,最易发人警醒,劝人观感。故本报逐日图绘小说社社会小说《续繁华梦》及侦探小说《罗师福》二种,以飨阅者。惟逐日出版,著作需时,本馆同人除著述、编辑、调查外,惟日孳孳,大有日不暇给之势。伏念海内不乏通人,如蒙以有稗社会,有益人心世道之小说见贻,不拘体裁,长短咸宜,特备润资,以酬著作之劳,译本请勿见惠。务祈不吝珠玉,无所盼切。本馆著述部同人公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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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小说月报》的小说征文(1911)。
《小说月报》(1911)第二年第一号刊载《本社通告》:
「本报各门皆可投稿,短篇小说尤所欢迎」,「中选者,分五等酬谢,甲等每千字五元,乙等每千字四元,丙等每千字三元,丁等每千字二元,戊等每千字一元。」
1902年,征求「提倡新学,开发国民」之小说;
1904年,征求「教育」、「历史」、「社会」、「实业」小说;
1906年,征求「科学」、「理想」、「哲理」、「教育」小说;
1907年,征求「家庭」、「社会」、「教育」、「科学」、「理想」、「侦探」、「军事」小说;
1908年,征求「历史」、「家庭」、「教育」、「军事」、「政治」、「写情」、「滑稽」小说
《小说月报》第三卷第十二号(1913)登载「特别广告」,要求应征小说,「情节择其最离奇而最有趣味者,材料则特别丰富,文字力求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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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世」〈小说风尚之进步以翻译说部为风气之先〉(1908)一文就曾预言:「翻译小说昔为尤多,自着小说今为尤盛。翻译者如前锋,自著者如后劲」,「吾敢信自今以往,译本小说之盛,后必不如前;著作小说之盛将来必逾往者」
◆93页
《月月小说》第十号(1907)载有告白一则,称「本杂志所载《两晋演义》一书,系随撰随刊,全书计在百回以外,每期只刊一二回,徒使阅者厌倦,若多载数回,又以限于篇幅,徒占他种小说地步。同人再三商订,于本期之后,不复刊载,当由撰者聚精会神,大加修饰,从速续撰,俟全书杀青后,再另出单行本,就正海内,惟阅者鉴之。」
宋莉华 〈近代石印术的普即与通俗小说的传播〉《学术月刊》 2001年第2期第85~90页
■86页1887年(光绪十三年正月十三日)《申报》云
石印书籍肇自泰西。自英商美查在沪上开点石斋,见者悉惊奇赞叹。既而宁、粤各商仿效其法,争相开设。而新印各书无不勾心斗角,各炫所长,大都字迹虽细若蚕丝,无不明同犀理。其装潢之古雅,校对之精良,更不待言。诚书城之奇观,文林之盛事也。
■86页1889年5月25日上海《北华捷报》载文《上海石印书业之发展》称:
上海石印中国书籍正在很快地发展成为一种重要的企业。石印中使用蒸气机,已能使四五部印刷机同时开印,并且每部机器能够印出更多的页数。因为中国资本家咸能投资于此种企业,赢利颇丰。印书如此便利,对于一个大家喜欢读书的国家来说,是一件幸事。
转引自张静庐辑注:《中国出版史料补编》,中华书局1957年版,第88、91页。
■87页《国学萃编》第一期「本社简章」之「代派」条谓
今第一期出版,送阅三千册,不收分文。册内附订定阅凭单一纸凡欲定阅者,请于单内注明定阅几册(或定一月或定半年、全年字样)即连阅费交代派处,汇齐寄京。无论若干册,一律以二成酬劳(邮费不得减成),如有积欠,下月定即停寄。
■88页1930年《绣像小说》第一期
购阅《绣像小说》价目:每月二册全年二十四册,零售每册洋贰角,预定全年洋四元。经手代销每本馆照八折收价。外埠订阅全年每份加邮资五角。代销至五百份者七折,代销至七百五十份者六五折,代销至一千份者六折。
■89页《月月小说》
本什志所载《两晋演义》一书,系随撰随刊,全书计在百回以外,每期只刊一二回,徒使阅者厌倦;若多载数回,又以限于篇幅,徒占他种小说地步。同人再三商订,于本期之后,不复刊载。当由撰者聚精会神,大加修饰,从速续撰,俟全书杀青后,再另出单行本,就正海内,惟阅者鉴之。
■90页光绪二十九年(1903)广东《岭东日报》刊载的一则「本馆广告」:
征论告白:本馆自去年开办,凡几阅月,多聘通人为之主持笔政。谬蒙阅报诸君相为许可,本馆益加奋策,添聘同志巨手,发新议论,日登报端。傥海内外诸君,有以大着惠寄者,本馆尤愿为集思广益之举,敬登敝报,以广群学,而输文明。但须于大着下列明住址,自署字数,并润笔若干。由本馆账房挂号,制回收条,至大着登报之日,及请人将收条来领润笔,本馆如数奉送不误。所有酒赀,诸君自理,恕不奉给。笔润例如左:凡万字者分级,二十元、十五元、十元,计三级。如不及万字,则以千字递减,如九千字者则第一级减作十八元,第二级减作十三元五角,第三级减作九元,以下准此类推。凡五千字者分级,十元、七元五角、三元,计三级;如不及五千字者,亦以千字递减如上法。凡千字者分级,三元、二元、一元、计三级。如不及千字则润笔止二元、一元二级。 光绪廿九年五月初五。
王佩琴 〈明清通俗小说的发展特质与发展倾向:从印刷出版的技术与市场谈起〉《书目季刊》(书目季刊编辑委员会)第三十五卷第三期 第17~31页
■18页陆容《菽原杂记》(台北:广文书局,1970年)
宣德、正统间,书籍印刷尚未广。今所在书版,日增月益,天下古文之象愈隆于前已。但今士习浮糜,能刻正大古书以惠后学者少,所刻皆无益,令人可厌。
■20页《书林清话》引荥阳悔道人撰〈汲古阁主人小传〉。(台北:文史哲出版社,民77年)
榜于门曰:有以宋椠本至者,门内主人计叶酬钱,每叶出两百,有以旧钞本至者,每叶出四十,有以时下善本至者,别家出一千,主人出一千二百。
■20页王渔洋《池北偶谈》。(台北,:商务印书馆,1976)
明尚宝少卿王延【吉吉】,文恪少子也。……一日有持宋椠史记求鬻者,索价三百金。延【吉吉】绐给其人曰:姑留此,一月后可来取值。乃鸠集善工,就宋版本摹刻,甫一月而毕工。其人如期至索值,故绐之曰:以原书还汝。其人不辨真赝持去,既而复来曰:此亦宋椠,而纸差不如吾书,岂误耶?延【吉吉】大笑,告之故。
■23页天启三年陈仁锡评选四十卷的《明文奇赏》卷端
愿与征者或封寄,或面授,须至苏州闾门问书坊酉西堂陈龙山,当面交付。
■23页明、丁允和、陆云龙编,《皇明十六家小品》I北京:北京图书馆书出版社,1997)
一、刊《行笈二集》,征名公制诰、奏疏、诗文、词启、小札。
一、刊《广舆续集》,各直省昭代名宦人物。
一、刊《续西湖志》,征游客咏题,嘉隆后杭郡名宦人物。
一、刊《明文归》,征名公、逸士、方外、闺秀散逸诗文。
一、刊《皇明百家诗文选》,征名公、逸士、方外、闺阁成集者。
一、刊《行笈别集》,征名公新剧,骚人时曲。
一、刊《型世言二集》,征海内逸闻。
■23页绿天馆主人〈古今小说序〉
茂苑野史氏,家藏古今通俗小说甚富,因贾人之请,抽其可以嘉惠里耳者,凡四十种,。并为一刻。
■23页衍庆堂〈醒世恒言识语〉
本坊重价购求古今通俗演义一百二十种,初刻为《喻世明言》,二刻为《警世通言》,海内均奉为邮价玩奇矣。兹三刻为《醒世恒言》,种种典实,事事奇观。
■24页即空观主人〈拍案惊奇序〉
犹龙子犹氏所辑喻世等诸言,颇存雅道,时着良规,一破今时陋习,而宋元旧种,亦被搜刮殆尽。肆中人见其行世颇捷,意余当别有秘本,图而衡之。
■24页即空观主人〈二刻拍案惊奇小引〉
丁卯之秋事,附肤落毛,失诸正鹄,迟回白门。偶戏取古今所闻一二奇局可纪者,演而成说……同侪过从者索一篇竟,必拍案曰:奇哉所闻乎!为书贾所侦,因以梓传请。……而翼非胫走,较捻髭呕血、笔冢研穿者,售不售反宵壤隔也。……贾人一试之而效,谋再试之。
■24页程伟元〈红楼梦序〉(程甲本)
好事者每传抄一部,置庙市中,昂其值得数十金,可谓不胫而走者矣。然原目一百二十卷,今所传只八十卷,殊非全本。……读者颇以为憾。不佞以是书既有百二十卷之目,岂无全璧?爰为竭力搜罗,自藏书家甚至故堆纸中无不留心。……一日偶于鼓担上得十余卷,遂重价购之,欣然翻阅,,见其前后起伏,尚属接笋,然涣漫不可收拾。乃同友人细加厘惕,截长补短,抄成全部,复为隽板,以公同好。
■25页兰墅〈红楼梦引言〉(程乙本)
是书刷印,原为同好传玩起见,后因坊间再四乞兑,爰公议定值,以备工料之费,非谓奇货可居也。
■26页陆文衡《啬奄随笔》(台北:广文出版社,1969)
吴门有贯造小说者,无影之事,凭空构撰,务极淫秽,无非迷惑狂徒争先购买,为取利计而实伤风败化之尤也。
■26页清钱湘〈续刻荡寇志〉
况是书也,旁批笺住,鸳鸯之绣谱在焉。若从而删之,徒以供牧竖贩夫之噱耳。
■《元佑秘阁续法帖》云:「元佑五年庚午四月,秘省乞以淳化阁帖所未刊前代遗墨入石,有旨从之。至徽宗建中靖国元年辛巳八月毕工,历时十一年,费缗钱一十五万乃成。」
■《儒林外史》:页125、126、266、133、134、169、145、174、144、192、126、172、173、193、164、165、178、127、148、149、168、169、140
潘建国〈明清时期通俗小说的读者与方式传播〉
《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1年第1期 第118~12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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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楼志》第三回:素馨自幼识字,笑官将这些淫词艳曲来打动他。不但《西厢记》一部,还有《娇红传》、《灯月缘》、《趣史》、《快史》等类。素馨视为至宝,无人处独自观玩。今日因蕙若偷看《酬简》,提起崔张会合一段私情,又灯下看了一本《灯月缘》真连城到处奇逢故事,看得心摇神荡,春上眉梢,方才睡下。
《笔梨园》第一回:看官们,要晓得江干城何来这些俊俏的口角,风骚的态度,俱是没有的。况且读书不深,哪晓得品题人物?只因避乱山居时,买了几部小说,不时观看,故此聪明开豁。
《肉蒲团》第三回,写未央生欲引发其妻的风情,就到书铺中买了许多风月之书,有《绣榻野史》、《如意君传》、《痴婆子传》之类,共一二十种,「放在案头,任他翻阅」。
《廿四史通俗演义》第四十二回载有作者吕抚交代写作动机与过程的一段文字,文云:「抚少年最喜读史,独恨其词义颇深,不能通俗。康熙甲子三岁,借读《三国志》于旷轩,因恨三国前后,无有如《三国志》者,遂欲将古今事迹,汇为通俗演义,以便观者。乃购求《开辟演义》、《盘古志》、《夏禹王治水传》、《列国志》、《西汉传》、《东汉传》、《三国志》、《两晋传》、《南北史》、《艳史》、《隋唐演义》、《唐传》、《残唐传》、《北宋志》、《南宋志》、《岳王传》、《辽金元外史》、《英烈传》、《新世弘勋》等书,严加删辑,去其诬伪,补其遗漏」,最后成就小说《廿四史通俗演义》。
《红楼梦》第二十三回载茗烟见贾宝玉终日不快,「因想与他开心,左思右想,皆是宝玉顽烦了的,不能开心,惟有这件,宝玉不曾看见过。想毕,便走去到书坊内,把那古今小说并那飞燕、合德、武则天、杨贵妃的外传与那传奇脚本买了许多来,引宝玉看。」
《野叟曝言》第三十一回,载璇姑:「因把四嫂送来之书,展开一看,是一部《会真记》、一部《娇红传》、一部《好逑传》、板清纸白,前首绣像,十分工致。」
《金石像》第七、八回,载苏州林员外之女爱珠,「作诗写字之外,将些淫词艳曲,私藏觑看」,一日「将一本《浓情快史》一看,不觉两朵桃花上脸,满身欲火如焚,口中枯渴难当」,又「拿了《快史》一本,睡在床上看,看一回难过一回,不觉沉沉睡去。」恰在此时,游玩经过的利公子误入爱珠闺房,见她「枕边一本《快史》,反折绣像在外,像上全是春宫」,便断定「此女必是风流人物」,遂大胆上前,将其诱奸。
《儿女英雄传》第三十九回,写江湖英雄九公为朋友安学海准备的书房案桌上摆着几套书,是「一部《三国演义》、一部《水浒传》、一部《绿牡丹》、还有新出的《施公案》和《于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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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吕抚《廿四史通俗演义》第四十二回载其经历十个寒暑,编成长达二百四十二卷、六百五十回的《廿四史通俗演义》,「早欲将是书问世,以工价繁重,未能也。藏之笥箧者几三十年」。「此富人书也,非通俗也。」
毛庆臻《一亭考古杂记》载:乾隆八百旬盛典后,京板《红楼梦》流行江浙,每部数十金。至翻印日多,低者不及二两。
朝鲜李圭景《五洲衍文长笺散稿》卷七「小说辩证说」载1775年(乾隆四十年)时,朝鲜永城副尉申绥委托来华的「首驿」李湛购买《金瓶梅》小说「一册值银壹两,凡二十册」,全套售价高达银二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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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琴川居士《皇亲奏议》卷二十二载康熙二十六年(1687)刑科给事中刘楷奏:臣见一二书肆刊单出赁小说,上列一百五十余种,多不经之语,诲淫之书,购买于一二小店如此,其余尚不知几何。
永隆斋钞本《福寿缘鼓词》上印长章云:本斋出赁四大奇书,古词野史,一日一换,如半月不换,押账变价为本,亲友莫怪。撕去书皮,撕去书编,撕纸使用,胡写、胡画、胡改字者,是男盗女娼,妓女之子,君子莫怪。
据此可知租书的手续,「是先拿相当钱文,交给馒头铺作押账,然后取书一本,限一日看完,第二日再来换第二本,倘或你取去半月了也不来换,就把你交的押账没收了。若过一月还不来换,那把你押账没收以外,还要按天加钱。」
阿英《小说搜奇录》录有四宜斋钞本《铁冠图分龙会》小说,四宜斋乃清代道光时期的租书铺,里页印文云:书业生涯,本大利细,涂抹撕扯,全都赔抵,勤换早还,轮流更替,三日为期,过期倍计,诸祈鉴原,特此告启。
清梁恭辰《劝诫录四编》卷四引汪棣香《劝毁淫书征信录》之「某童子买毁淫籍顿改福相之报」载,上洋某童子决心买毁淫书,「翌日复往书坊,大索风流书籍,主人出百余种示之,曰『官人要看,逐渐来赁可也。』童子曰『我欲尽买此书。』主人曰:『我赁此书,利息无穷,安肯让你独买去。』可谓一语道破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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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光二十四年(1844)浙江杭州之府亦在告示中云:「更有一种税书铺户,专备稗官野史,及一切无稽唱本,招人赁看,名目不一,大半淫秽异常,危害尤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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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二十三年(1818)诸联《生涯百咏》卷一《租书》诗云:藏书何必多,《西游》、《水浒》架上铺;借非一【希瓦】,还则须青【虫夫】。喜人家记性无,昨日看完,明日又借租。真个诗书不负我,拥此数卷腹可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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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袁宏道《东西汉通俗演义序》:今天下自衣冠以至村哥里妇,自七十老翁以至三尺童子,谈及刘季起丰沛,项羽不渡乌江,王莽篡位,光武中兴等事,无不能悉数颠末,详其姓氏里居。自朝至暮,自昏彻旦,几忘食忘寝,聚讼言之不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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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钱大昕《潜研堂文集》卷十七「正俗」云,古有儒释道三教,自明以来,又多一教曰小说。小说演义之书,未尝自以为教也,而士大夫、农、工、商、贾,无不习闻之,以致儿童妇女不识字者,亦皆闻而如见之,是其教较之儒释道而更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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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抄》卷三十六「音乐」载:扬故多说书者,盲妇伧叟,抱五尺檀槽,编辑俚俗塞语,出入富者之家。列儿女妪媪,欢咳嘲侮,常不下数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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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的戏曲演出,多以「祭神赛会」、「禳灾祈福」的名义举行,每届此者,「观者方数十里,男女杂沓而至」,有「黎而老者,童而孺者,有扶杖者,有牵衣裙者,有衣冠甚伟者,有坚褐不完者,有躇步者,有蹀足者,有于众中档【才必】挨枕以示雄者,约而计之,殆不下数千人焉。」(清王应奎《柳南文钞》卷四《戏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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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道人《听雨轩笔记》卷三所云:小说所以敷衍正史,而评话又所以敷衍小说。小说
几个计划中的题目:
二元对立下的小说构思
忠奸、男女、文武、正邪、阳刚与阴柔
文人笔写与民间文艺
天授与圣证:
历代改朝换代的耳语谣谚
武则天的称帝与年号
小说主角合理化的权力俾予---宋江授天书、说唐、狄青、说岳
小说故事结局的合理化---封神、水浒、情榜
中国小说的迷失
结论
文学与医学------用药
处理两性的情与性
从美女到俊男的和番政策
从蕃婆弄说起:
女性的媚力可以软化与消弥充满阳刚之气的战争场面
西施、貂蝉、
历代美女的和番:王昭君、文成公主
英雄与女将:穆桂英、樊梨花、女强梁与女妖
杨文广、薛丁山、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