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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公谈圃宋 · 孙升

孙公谈圃 宋 孙升

绍圣之改元也,凡仕于元而贵显者,例皆窜贬湖南,岭表相望而错趾,惟闽郡独孙公一人迁于临汀。四年夏五月,单车而至,屏处林谷,幅巾杖屦,往来乎精蓝幽坞之间,其后避谤,杜门不出。余时侍亲守官长汀县,窃从公游,闻公言皆可以为后世法,亦足以见公平生所存之大节。于是退而笔之,集为三卷,命曰《孙公谈圃》。公状貌奇特,眉目孤耸,望之凛然可畏。元时,历三院,迁左史,入中书为舍人,危言谠论,内外惮之。已而忤时宰意,以集贤殿修撰留守南都,后迁天章阁待制。其谪官也,自南都为归州,遂以散秩谪临汀。公在汀二年,竟以疾终。明年,岁在庚辰,天子嗣位,尽还公官职,士大夫伤公之不及见也。余辱公之知且久,而公之语亦尝属余记焉,公之子幼而孤,则其事久或不传,于是详而述之,庶几不为负公者,非特为谈圃道也。公讳升,字君孚,高邮人。建中靖国元年正月初四日,临江刘延世述之引。

●卷上

艺祖生西京夹马营,营前陈学究聚生徒为学,宣祖遣艺祖从之。上微时尤嫉恶,不容人过,陈时时开谕,后得赵学究,即馆于汴第。杜后录陈之旧,召至门下,与赵俱为门客,然艺祖独与赵计事,陈不与也。其后艺祖践祚,而陈居陈州村舍,聚生徒如故。逮太宗判南衙,使人召之,居无何,有言开封之政皆出于陈,艺祖怒问状,太宗惧,遂遣之,且以白金赠行。陈归,半道尽为盗掠,居陈村舍,生徒日衰,饥寒无与从者。太宗即位,以左司谏召之,官吏大集其门,馆于驿舍,一夕醉饱而死。赵学究即赵普也,陈忘其名,崔伯易能道其详,屡欲作传。

周孟阳春卿,英庙宫僚也,圣眷素厚,书简以老丈称之。当储副时固辞不就,而魏公亟欲定大计,使人诮春卿,春卿因造卧内谕意。时裕陵秉烛侍立。上曰:“所以不就者,避祸也。”春卿曰:“今日之事,太尉岂不知?若果不就,必当别立他人,太尉能避祸乎?”上大悟,即拜春卿床下,遂正储位。裕陵在东宫,朝廷复以春卿为翼善。春卿为人纯直,谓不当为父子宫僚,上表力辞,有“亲奉尧言,躬承禹拜”之句。魏公怒曰:“不易丙吉。”初,朝廷阙副枢,人以春卿必膺是命,已而寝不报。迨裕陵即位,孙永述其事,始进天章阁待制,入谢,上抚慰甚厚。未几,以疾终,家贫不克葬,露殡佛寺。元御史贾易请依王例中使护葬,宣仁曰:“待其子来。”子定民至,尽哀。英庙所赐御札上之,赐银千两,官其一孙。

赵参政悦道,初好神仙术。在成都,有僧上诗云:须向维摩顶上行,悦道遂悟。后有道士献紫金盂,悦道拒不受,道士求金三两易之,悦道曰:“吾以三两凡金换奇金,不可。”在青州,有何郎中,相传晋时人,公招之至,则须发皓白,肌肤如槁木,龙钟几不能步,而饮啖自若。悦道悯其羸,使两吏扶掖而出,至门外,则行步如飞。吏还报,悦道大骇,使健步追之,已失所在。悦道后归乡里,一日,忽遍辞亲友,其子几怪其形色异常,问后事,悦道厉声斥之,少顷,趺坐而化。

秦州西溪多蚊,使者行按左右以艾烟熏之,有一厅吏醉仆,为蚊所而死。世传“饱似樱桃重,饥如柳絮轻。但知从此去,不要问前程”,范文正公诗也。西溪瀚海堰,吕蒙正所治,至今屋记尚在,后文正继往,故堰之城至今为利。

王青,晏元献公门下常卖人,自号王实头,常遇奇士,传一相术,时时相公之奴婢,辄中。夫人一日呼至堂下,青遽相其女曰:“此国夫人也。”夫人笑曰:“为我择一佳婿。”青应声曰:“恰有一秀才,姓富,须做宰相,明年状元及第,在兴国寺下。”元献退朝,夫人具道其事,使人通好。明年,富黜于春官,晏以青为妄,大悔之。未几,富中大科,恩比状元,即大丞相郑公也。青有女婿,时秀才,仪貌甚伟,众以青善相,必得非常人。青曰:“吾女命薄,安敢适富贵人。”时生亦非远到,果及第而卒。

司马温公之薨,当明堂大享,朝臣以致斋不及奠。肆赦毕,苏子瞻率同辈以往,而程颐固争,引《论语》“子于是日哭则不歌”。子瞻曰:“明堂乃吉札,不可谓歌则不哭也。”颐又谕司马诸孤不得受吊,子瞻戏曰:“颐可谓燠糟鄙俚叔孙通。”闻者笑之。

吕相端奉使高丽,过洋祝之曰:“回日无虞,当以金书《维摩经》为谢。”比回,风涛辄作,遂取经沉之,闻丝竹之声起于舟下,音韵清越,非人间比,经沉隐隐而去。崔伯易在礼部,求奉使高丽故实,遂得申公事。故杨康国、钱勰皆写此经往,丰稷为杨掌笺表,言东海洋,龙宫之宝藏所也,气如厚雾,虽无风亦有巨浪,使人卧木匣中,虽荡而身不摇,食物尽呕,唯饮少浆。舟前大龟如屋,两目如臣烛,光耀沙上。舟人以此卜之,见则无虞也。

荆公为江西漕,梦小龙呼相公,求夹注《维摩经》十卷,久而忘之。后至友人家,见佛堂中有是经,因录而送庙,及在相府,梦小龙来谢。

吴待问得解时,母已八十余岁,欲赴礼部,见邻人泣下。邻人曰:“秀才但行,吾遣妻儿往,毋恤其失所。”待问下第,不果归,次举登第,及门,方知母已亡。问殡所,乃在一路隅,待问欲迁,邻人云:“初已卜地,无何至此柩绳自断,遂藁葬。”待问引术者求佳处,数日无易路隅之吉,遂为兆域。后诸子相继登第,而冲卿入相。

交趾犯邕州,苏缄知不可守,自残其家,坐厅事骂贼而死。朝廷命郭逵讨之。交趾地热,死者十八九,至富梁江止存一二人,所过暴犯无噍类。士卒颇思战,逵下令:敢言战者斩。相持久之,食尽,有觇者言,窖粟江外可取燕。逵疑有伏兵,以蕃落骑五千卫而后往。交趾洪真太子素养卒五百,禁嗜欲,教以阵法,锐甚,人执金牌为号,果遇于窖傍。逵以蕃落骑诱至平地,大破于江中,其卒犹执金牌而没。遂擒太子,因是纳款,当时多罪逵不深入乘胜覆其巢穴也。

元丰修城,李士京主其役,日费四百千为佣值。元初,公为御史,按图视开发处,来山乾艮例皆发掘,将至震地,即上言:“民庶之家犹有避忌,况天子众大之君乎?”其论甚切,因是罢役。浚濠时,土中得一物,状类人而无眉目,埋之他处,所掘得及舁去之人皆死,或言太岁也。又获大蛇,类龙,送金明池,是夜大风飘瓦。

子瞻以温公论荐,帘眷甚厚,议者且为执政矣。公力言:“苏轼为翰林学士,其任已极,不可以加,如用文章为执政,则国朝赵普、王旦、韩琦未尝以文称。”又言:“王安石在翰苑为称职,及居相位,天下多事,以安石止可以为翰林,则轼不过如此而已,若欲以轼为辅佐,愿以安石为戒。”

子瞻试馆职,策题论汉文帝、宣帝及仁宗、神宗。公率傅尧俞王岩叟言:“以文帝有蔽,则仁宗不为无蔽;以宣帝有失,则神宗不为无失。虽不明言,其意在此。”久之,御批轼特放罪。

仁庙圣诞,乃李淑妃也,谥章懿太后,晏殊撰碑。薨时上幼,章献养为己子,虽上亦不知也。及即位,章献称制,而杨太妃病革,上问疾,杨密语其事。上大恸,即见执政,欲行服,章献难之,众无敢言,独吕夷简不去,进曰:“陛下万岁后,独不念刘氏乎?”于是持心丧,然宫中稍有异说。章献崩,即日遣人发李太后棺验之,形色如生,鬓发郁然,无少异,上于是存抚诸刘。晏殊撰神道碑不白其事,上不悦,后升二后赦文,孙当笔直言:“为天下之母,育天下之君。”上览之感涕,孙遂参大政。

司马温公隧牌,赐名清忠粹德。绍圣初,毁磨之际,大风走石,群吏莫敢近,独一匠氏挥斤而击,未尽碎,忽仆于碑下而死。

郑毅夫未第时,梦浴池中化为大龙,池边小儿数十,拍手呼为龙公来,既觉,犹见其尾曳床间。卒于安州,十年,贫不克葬。滕元发为郡,一日梦毅夫来,但见轿中一白龙,身首即毅夫也,元发因出俸营窆。

荆公为许子春作家谱,子春寄欧阳永叔,而隐其名。永叔未及观,后因曝书读之,称善,初疑荆公作,既而曰:“介甫安能为?必子固也。”

苏洵明允作《权书》,永叔大奇之,为改书中所用崩乱十余字,奏于朝,明允因得官。

崔公度伯易,自号曲辕先生,作《太行山赋》,以太行近时忌,改作《感山赋》。裴煜得之,献魏公,未及品藻,示永叔,永叔题其后曰:司马子长之流也。魏公因荐其文,英庙欲擢以馆职,魏公言:“未见其人之贤否,召与语,未为晚也。”后数日,伯易与友人会话,坐上忽赍诰身至,乃授伯易颍川防御推官,国子监直讲。荆公尝云:“《感山赋》不若《明珠赋》。”

公言:“昔曾得椰子酒尝之。”余因曰:“椰子本出伽卢国,其地热,衢植椰子木为荫。剖其实,中有酒能醉人,若他国所酿,多不同。西域蒲萄酒,南蛮槟榔酒,扶南石榴酒,辰溪钓藤酒,赤土国甘蔗酒。”

子瞻得罪时,有朝士卖一诗策,内有使墨君事者,遂下狱。李定何正臣劾其事,以指斥论,谓苏曰:“学士素有名节,何不与他招了?”苏曰:“轼为人臣,不敢萌此心,却未知何人造此意?”一日,禁中遣冯宗道按狱,止贬黄州团练副使。

李撰、徐禧为同人时,善景德寺严法华,严死,又与小法华善。一日,法华引禧、撰往相国寺小巷中,至一茅茨间,见一老人藉荐而坐。老人见撰,曰:“华山童子也,得也得。”次见禧,诧曰:“许真君儿,五代时宰相,杀人多,减三品”。后禧败永洛,以给事中赠金紫光禄大夫,果第四品也。禧洪州人,家住许真君观后。是时京师盛传老人有奇术。西驸马店火,先一日,往店后孙染家,怀中出一木,略如鱼状,曰:“此行雨龙也,我于玉皇大帝处借来。”取水一碗,以木鱼尽洒屋壁,怀之而去。是夜火,孙氏完,惟焚一厕,乃木洒水不至处也。

温公大更法令,钦之、子瞻密言:“宜虑后患。”温公起立,拱手厉声曰:“天若祚宋,必无此事。”二人语塞而去。方其病也,犹肩舆见吕申公,议改都省。临终床箦萧然,惟枕间有《役书》一卷,故公为挽词云:漏残余一榻,曾不为黄金。

侬智高陷邕州,狄青讨之,列军阵城下。智高大宴城头,鼓吹振作,一人衣道服骂,官军有善射者,一矢毙之。青随行倚河东王简子为先锋,勇甚,为镳所杀,青见之,汗出如雨。世言青真武神也,至是曳两皂旗麾兵而战,先用蕃落马贯贼乱之,大呼骑步夹进,遂破智高。是时智高可擒,青疑有伏兵,乃止。

孙莘老知福州时,民有欠市易钱系狱甚众。有富人出钱五百万葺佛殿,请于莘老,莘老徐曰:“汝辈所以施钱者,何也?”众曰:“愿得福耳。”莘老曰:“佛殿未甚坏,佛又无露坐者,孰若以钱为狱囚偿官逋,使数百人释枷锁之苦,其得福岂不多乎?”富人不得已,诺之,即日输钱,囹圄遂空。

杜祁公为人清约,平生非宾客不食羊肉。时朝多恩赐,请求无不从,祁公尤抑幸,所请即封还。其有私谒,上必曰:“朕无不可,但这白须老子不肯。”

汀州地多香茸,闽人呼为香莸,公曰:“孰是?”予曰:“《左传》言:‘一薰一莸,十年尚有臭。’杜预曰:‘莸,臭草也。’《汉书》:‘薰以香自烧。’颜籀曰:‘薰,香草也。’左氏以薰对莸,是不得为香草。今香茸,自甲拆至花时,投ゾ俎中,馥然,谓之臭草可乎?按《本草》:‘香薷,薷音{夕柬},味辛。’注云:‘家家有之,主霍乱。’今医家用香茸,正疗此疾,味亦辛,但淮南为香茸,闽中呼为香莸,此非当以《本草》为证。”公曰:“信是。”

杜太监植少子灼,为李定所捃,定曰:“莫要剥了绿衫。”灼从容对曰:“绿衫未剥,恐先剥了紫衫。”定大怒,枷送司理院,求其赃罪不得,以它事坐之,冲替而已。定未几,果以不持所生母仇氏服,贬官而死。灼今为循州兴宁尉。

王德用,号黑王相,年十九,从父讨西贼,威名大震。西人儿啼,即呼黑大王来,以惧之。德用在朝屡引年,仁宗惜其去,两为减年。一日除枢密使,孔道辅上言:“德用状类艺祖,宅枕乾冈。”即出知随州,谢表云:“状类艺祖,父母所生;宅枕乾冈,先朝所赐。”时人莫不多其言。

艺祖从世宗征淮南,有徐氏,世以酒坊为业,上每访其家,必进美酒,无小大奉事甚谨。徐氏知人望已归,即从容属异日计。上曰:“汝辈来,吾何以验之?”徐氏曰:“某全家人手指节不全,不过存中节,世谓徐鸡爪。”迨上登极,诸徐来,皆愿得酒坊,许之。今西枢曾布,其母朱氏即徐氏外生,亦无中指节,故西枢亦然。世□其异故贵,不知其气所传自外氏诸徐也。

仁宗尝患腰疼,李公主荐一黥卒,即召见,用针刺腰,针才出,即奏云:“官家起行。”上如其言,行步如故,遂赐号兴龙穴。

刘虚白,金陵人,善三辅学堂,只相两府。见曾子固曰:“乞儿也。”陈执中为抚州通判,使者将劾之,虚白曰:“无患,公当作宰相。”使者果被召,半道而去。王益知韶州,自期必至公辅。韶有张九龄庙,相传两府过,虽赤日亦下雨,王过雨作,尤自负。还金陵,盛服见虚白,曰:“几时入两府?”虚白笑曰:“只做得都官。”益大怒,欲危以事,时茶禁严,闻虚白自南来,使人伺察,为一郡将庇之,得免。后虚白竟以它事杖脊,而益果终都官郎中。

荆公以病,夜焚纸钱,平甫戏曰:“天曹也行仓法。”时新立仓法,胥史重禄者皆用马,人以为不便,故平甫讥之也。

夏文庄父为侍禁,时文庄尚幼,有道士爱之,乞为养子。父止文庄一子,弗许,道士曰:“是儿有仙骨,不尔位极人臣,但可惜堕落了。”后文庄为通判,又见昔日道士,曰:“尚可作地仙。”在成都复见道士跨驴于市,摇手曰:“无及矣。”遂不复见。

公尝与孙莘老、传师、乔师圣、阎求仁约异日为林下友,不至者以书督之。公曰:“今莘老、希圣相继谢世,独传师尚显,求仁碌碌仕官,而某谪远方。前日之约不能及矣,良可叹也。”余谓:“林泉轩冕,虽去就不同,皆有命焉。”公曰:“然。”

●卷中

林英年七十致仕,起为大理卿,气貌不衰,如四五十岁。人或问何术致此,英曰:“但平生不会烦恼。明日无饭吃,亦不忧;事至则遣之,释然不留胸中;治狱多所全活,若有所见者。”岂其阴相耶?

冯大参京尝患伤寒,已死,家中哭之,已而忽苏,云:“适往五台山,见昔为僧时室中之物皆在,有言我俗缘未尽,故遣归。”因作文记之,属其子,他日勿载墓志中。

玉清昭应宫,丁晋公领其使监造,土木之工,极天下之巧。绘画无不用黄金,四方古名画,皆取其壁龛庑下。以其余材建五岳观,世犹谓之木天,则玉清之宏壮可知。玉清宫道院,则今万寿观是也,后玉清、五岳皆焚,独道院在。丁之董役也,昼夜不息,每画一ㄆ,燃葛炬一枝。储祥宫,太宗建之为民祈福,神宗以其地属震,欲新之,至元初落成。宫人陈衍领其事,凡当用黄金处,皆以丹朱代之。宫成,两宫临幸肆赦。蔡确安陆诗,吴处厚告于朝,台官唯李公择言“不宜长此风”,盛陶言“无意”。余持两端,故谪辞用“首鼠对寒蝉”之句。谏官四人朱光庭、吴安诗、刘安世、梁焘交章排论,两府独范纯仁留身力解之。时王存已去,行数步,为范一言而留之。蔡既贬新州,范、王皆罢政。公言:“使确诚无意,如‘沧海扬尘’之句,非佳语也。”

隋开汴河,其势正冲今南京,至城外迂其势以避之,古老相传为留赵湾王。艺祖以宋州节度使即帝位,乃其谶也。

赵志忠自契丹归明,官至正郎,尝求差遣,不报,在都堂厉声曰:“天下只有阎罗大王至公,若教不公,似志忠底已死了三二十个。”志忠归中国时,上书及得契丹文字甚多,盖志忠尝为契丹吏官也。

刘安世、范祖禹同作谏官,或传宫中诞公主时,上未纳后,二人即奏,公言未必实,二人固上之。宣仁曰:“无此事,大臣误听。”绍圣贬官,安世自高州移梅州,祖禹自宾州移化州。

张文定尝苦脚疾,无药可疗,一日游相国寺,有卖药者,得绿豆两粒服之,遂愈。曾鲁公七十余苦痢疾,乡人陈应之用水梅花葛茶服之,遂愈。子孝宽言其父异其术,亲记一小册子后。

乔执中未过省时,父竦素事普照像甚严,日夕祷之。夜梦一紫衣僧至阶前,指庭之东,见日初出甚近,而光明不可正视。后英庙登极,遂中第,御名从日也。

苏少保颂,为人深沉有度量,不悦于荆公,罢知制诰。归班二年,赴常朝未尝一日在告,与人终日无一言及之。元中,与同列争贾易事,遂以朋党罢相,而苏平生未尝识易也。知杨州日,吕温卿出使,杖孔目官以下四十余人,公怡然一听所为。尝奉亲知婺州,中途大风,舟坏,亲濡水,公皇遽入水负抱,迓吏及卒数百人尽跳波间,须臾风定,亲获安全。世言公所以作相者,孝德所召也。又善言台阁故事,下至闾巷风俗,士大夫吉凶礼无不能记,尝曰:“先朝人书状简尺,后多用押字,非自尊也,从简省以代名耳。今人不复识,见押字便怒。”

吴颐云:“荆公薨之前一岁,凌晨,阍者见一蓬头小青衣送白杨木笏裹以青布,荆公恶甚,弃之墙下,曰:‘明年祖龙死。’”予因言:“唐相赵憬将薨,长安诸城门金吾见一小儿,衣豹犊鼻,携五色绳子,觅赵相公,不旬日,憬薨。此相类也。”

公曰:“昔人患冷疾,用金石药与土相和为末种韭。”因论附于茯苓之性,公曰:“附子不可常饵。”予曰:“是二药正如君子小人之性,所养弥久,则所存弥厚。如岁寒之松柏,根节叶实膏脂皆能却老轻身,其精气灵液入于地中,千岁为茯苓,又千岁为琥珀,又千岁为{玉},状如黑玉。小人反是,积小恶以至大害,如乌头,其锐而修者为天雄,而两歧者为乌喙,歧而八角,老者为附子,八角又别名侧子。数者其名异而一种,大抵愈久而愈毒,至于发为苗干尚能杀人,堇是也。”公异之。

张靖言:“荆公在金陵未病前一岁,白日见一人上堂再拜,乃故群牧吏,其死也已久矣。荆公惊问何故,来吏曰:‘蒙相公恩以待制,故来。’荆公怆然,问安在,吏曰:‘见今未结绝了,如要见,可于某夕幕庑下,切勿惊呼,唯可令一亲信者在侧。’荆公如其言,顷之,见一紫袍博带据案而坐,乃故吏也,狱卒数人枷一囚自大门而入,身具桎梏,曳病足立廷下,血污地,呻吟之声殆不可闻,乃也。对吏云:‘告早结绝。’良久而灭,荆公几失声而哭,为一指使掩其口。明年荆公薨。”靖公门人其说甚详。

国朝谥文公者,杨亿、王洙二人。欧阳永叔薨,欲以文为谥,时议者谓:“韩愈得文已为僭矣,修岂可得?”于是谥文忠。有曰:“必留与介甫。”绍圣初,荆公果谥文。

仁庙皇嗣未立,群臣多言,独韩魏公有力,一日殿上陈宗庙大计,上不得已颔之,遂降诏,立濮邸。比车驾还宫,不食者再,左右问安否,上垂涕曰:“汝不知,我今日已有交代。”宫人有数某妃将入阁者,曰:“何遽使它人为?”上曰:“是他韩琦已处置了。”复泣下。晚年每遇真庙讳日,群臣拜慰,必闻上恸哭,其声哀咽。

黔川谢师德,尝收梁职贡图,小笔尤精,后有陶尚书跋尾数百字,开宝时亲笔,公甚爱之,公云:“其画绝妙,世鲜有之”。师德,公之女夫也。

曹后称制日,韩琦欲还政天子,而御宝在太后阁。皇帝行幸,即随驾,琦因请具素仗祈雨,比乘舆还,御宝更不入太后阁,即于帘前具述皇帝圣德,都人瞻仰无不欢慰,且言天下事久烦圣虑。太后怒曰:“教做也,由相公,不教做也,由相公。”琦独立帘外不去,及得一言,有允意,即再拜驾起,遂促仪鸾司拆帘,上自此亲政。

神宗时旱,一西僧咒水金明池,云气蔽,水如墨。僧云:“罗义神灾劫重,战退天神,不令下雨,但可于某日内东门降雨数点而已。”果如其言。

张日用知德清军,大旱,民有争水者,日用曰:“今为汝借水三寸,三日内还汝。”乃于水中刻表为记,日用即诣一庙,为文具述借水事,立庙中以俟。即日大雨,使人视其表,果及三寸而止。

滕达道、钱醇老、孙莘老、孙巨源,治平初同在馆中,花时,人各历数京师花最盛处,滕曰:“不足道。”约旬休日率同舍游。三人者如其言,达道前行,出封丘门,入一小巷中,行数步至一门,陋甚,又数步至大门,特壮丽。造厅下马,主人戴道帽、衣紫半臂,徐步而出,达道素识之,因曰:“今日风埃。”主人曰:“此中不觉,诸公宜往小厅。”至则杂花盛开,雕栏画,楼观甚丽,水陆毕陈,皆京师所未尝见。主人云:“此未足佳。”颐旨开后堂门,坐上已闻乐声矣。时在谅暗中,莘老辞之,众遂去。莘老尝语人:“平生看花,只此一处。”

公曰:“荆公三经,学者以谓如何?”余曰:“荆公学尤邃于理,非后生所易知,故学者又为穿凿,所谓秦有司负秦法度也。然荆公亦有所失,如《周官》言‘赞牛耳’,荆公言取其顺听,不知牛有耳而无窍,本以鼻听;《诗》“谁谓鼠无牙’,荆公谓鼠实无牙,不知鼠实有牙。昔曾有人引一牛与荆公辨之,又尝捕一鼠与之较。”公曰:“然。”

石曼卿谪海州,日使人拾桃核数斛,人迹不到处以弹弓种之,不数年,桃花遍山谷中。

卢桐,昭州人,蔡挺荐为国子直讲,为人朴质,不修人事,至京杜门,以故皆疏之。唯孙莘老与之善,莘老见桐看《易》,诘其义,皆非今世所学,得京房历数之说。莘老出京,桐夜半饯之,言莘老祸福,后无不中者。

予问公:“今三岁一郊,奏补赏赉有不赀之费,汉唐无之,岂祖宗有深意乎?”公曰:“然。盖自五代,士卒骄,无名邀赏,故制此以厌人心,议者欲裁损之,不知此也。”

契丹有一佛寺,甚壮丽,使者至必焚香。寺有大佛,银铸金镀。丰稷奉使,见其供具器皿皆神宗赐高丽之物,盖高丽制于契丹,每遇契丹使至其国,所居殿上鸱尾皆暂彻去。

郑待制穆,字闳中,福州人,与刘彝陈襄皆以德行为世所尊,号四先生。时郑归闽,公亦有诗送之,曰:清晓都门祖帐开,路人相与叹贤哉。流尘几翳看山眼,落日休停别酒杯。何待诸生留北阙,自存遗直在东台。连江四老嗟谁在,白首今朝只独来。

丁晋公执政,不许同列留身,唯王曾一切委顺,未尝忤其意。曾谓丁曰:“欲面求恩泽,又不敢留身。”丁曰:“如公不妨。”一日留身,进文字一卷,具道丁事,丁去数步,大悔之。自是遂有朱崖之行。

南北郊,其牲用犊,取其茧栗者,牵特时,必先引其母,然后能行。及杀之际,其母哀鸣,人不忍闻,摄祀者多避之。

真宗一日晡时宣两府于崇政殿,众疑今日别无奏事。少顷乃赐食,比暮,召入禁中,每人设一小阁子,令易衫帽。上曰:“太平无事,与卿等饮酒为乐。”左右列宫人。上曰:“卿等家亦有之否?”独王旦对曰:“无有。”上以二人赐之,及罢,又赐香药,皆珍宝也。宫人解红锁金项帕系于袖中,拜赐而出。

阳城责道州,未行,有书生五人访城,冠带甚弊,城各以一缣与之。比至道州,城谒五龙祠,其缣皆在神坐侧。今刻石载其事。

公晚责归州,遂得唐翰林学士李矗事。矗尝责知此郡,《唐史》即不载,独见于《图经》,今郡宅有翰林堂。公至归,生男子,遂以矗名之。公在归尤多诗什,有“北扉西掖青云士,千载飘零只两人”,谓此也。盖公为紫微日,尝兼权直学士院。

公曰:“硫黄,神仙药也,每岁夏至三伏,日必饵百粒,去脏腑中秽滞,有验。”予因与公言:“硫黄与钟乳,皆生于石,阳气溶液,凝结而就。石,阴也,至阳发乎地,相薄而不和,故聚而为大热之药。硫黄伏于石下,泉源所发则蒸为汤池,其沸可以烹饪,是宜服之杀人,粉以为剂,老幼可服,得火者多发为背疽。若钟乳,生岩穴,流如马氵重,结如鹅管,虚圆空中,若不足畏者,然不待火,研以玉槌,七昼夜不息,而其性躁怒不解,甚于硫黄。昔夏文庄服药粥,有小史食其余,流血而殂,盖用此二药也。硫黄,信有验,迨不可多服。若陆生韭叶,柔脆可菹,则名为草钟乳;水产之芡,其甘滑可食,则名为水硫黄。岂二物亦性之暖欤?不然,徒盗其名也。”公抚掌而笑。

公既责归州,路逢梁焘,焘时贬化州,分其子孙一半在郓梁,有幼子八岁,孙三岁。至潭州,为知州喻陟所逼,家人数日环聚泣别。至是梁奋然掷其子于地,其孙方挽衣不肯去,梁掣其手而行,雨中徒步而出,道路为之泣下。

南海有飞鸟,自空中遗粪于舟,秽不可闻,丁晋公之贬崖,鸟虽翔而粪不污。至崖,尽纵所乘牛马于山林间数年,一夕皆集,无遗者,翌日遂有光州之命。

公为京东宪,置黑添牌,雌黄字,云:“刑狱冤滥,词理抑屈,州县不理,立此牌下”。按部使人前佩之。一日,有妇人恸哭牌下,曰:“吾女死夫家,不知其由。”公取其案核之,果得其冤,一路震骇。

公除监察御史,行至泗上,夜梦有人送皮筒,旁有小牌子,书黄州二字,意谓当以言得罪责黄州。后安置汀州,时知州黄彦臣,始知梦中黄州二字为此行也。

吴僧文捷,戒律精至,孙莘老知湖州日,问吕吉甫如何,时吉甫在润州持服。捷曰:“只三年便在官家左右,更有一人白晰而肥,一人美髯而长。”后三年,吉甫果参大政,同列韩子华、冯当世皆如捷所言。

公罢泰州幕时,携家人谒泗州雍熙塔,见圣容不悦,如怒色,复归高邮,大病,相继一子夭。后调官西上,复拜塔下,见其容甚悦,遂有六察之荐。刘士彦为泗州日,病甚,其女股肉以进,夜梦普照,云:“我以与汝取得药来”。明日,有徐州尼,刘乡人也,来献袈裟于塔下,方挂塔之次,于圣像中得药一贴,题云“和州历阳县秦家治风药”,服之,香气彻顶,即日遂安。

公尝学诗于孙莘老,尝曰:“近世作诗,无复有唐人风。”余尝得公诗集,今略记数联:《宣仁挽词》云:玉笋千宫散,珠帘一夜空。《峡口送□》诗云:来书占喜鹊,落日听鸣蛩。《屈宅》诗云:若与蛟龙争角黍,应同渔父啜糟ㄤ。《述怀》诗云:睡须山鸟唤,酒听竹枝斟。《长阳道中》云:穷搜诗句熟,老练世情通。《袁安道中》云:白云每逐晨光出,红鹤长随暮霭还。《自南京和彭九江》云:梁台歌吹余衰草,湓浦琵琶怅晚风。公在汀州避谤,罕作诗,有云:慈竹笋抽疑夏箨,木犀花发认春香。此一联道尽汀州景物。

范文正,少养于外氏朱家,朱,南京人,今留府后,朱少卿宅是也。文正学于府庠,同舍有病者,文正亲调药以疗。病极,嘱文正曰:“吾无以报子,平生有一术,游远方未尝穷乏者,术之力也,今以遗子。”因授药一囊,方书一小册。文正不得已而留之,未尝取视。后二十年,得其子还之,封识宛然。

子瞻在黄州,术士多从之游,有僧相见,数日不交一言,将去,怀中取药两贴,如莲蕊而黑色,曰:“此烧炼药也,有缓急服之。”子瞻在京师为公言:“至今收之。”后谪海岛无恙,疑得此药之力。

公至汀得服石菖蒲法,武平县官时为收采,公言:“服之数日,已觉转侧甚轻,信奇药也。”余因曰:“《本草》载:‘石菖蒲久服身轻,一名菖阳。’退之所谓此言:因师以菖阳引年,欲进其苓。以余观之,《本草》所谓轻身,退之所谓引年,迨今石菖蒲。其生石碛上,祁寒盛暑,凝之以层水,暴之以烈石,众卉枯瘁,方且郁然丛茂,是宜服之能轻身却老也。若生下湿之地,至暑则根虚,至秋则叶萎,与蒲柳同,岂足比哉?”公颔之。

●卷下

子由尝为黄白术,先治一室,甚密,中置大炉,将举火,见一大猫据炉而溺,须臾不见。子由以谓:“神仙之术,天使济贫乏,待其人然后传,予非其人。”遂不复讲。

子瞻官凤翔,陈仲亮知府好黄白术,府中有术僧甚异,仲亮屡迫之,辄逃匿不出。子瞻乘间入寺,排闼见僧,问其事,僧云:“仲亮贪不可传。”因授子瞻。其法:用黄金一两,朱砂一钱,同烧之,须臾化为紫金,其价数倍。子瞻因为仲亮言,即呼僧至,验之果然。仲亮因造金治第,未几败官而卒。

吕文靖生四子:公弼、公著、公、公孺,皆少,时文靖与其夫人语:“四儿他日皆系金带,但未知谁作宰相,吾将验之。”他日,四子居外,夫人使小鬟擎四宝器贮茶而往,教令至门故跌而碎之。三子皆失声,或走归告夫人者,独公著凝然不动,文靖谓夫人曰:“此子必作相。”元果大拜。

丁崖州多智数,在海外有一贩夫,辄与数百缗任其货易,久不问。商人疑其意,且欲报之,曰:“相公或使之,虽死不避。”丁乃预计:两京春宴,必有中使在坐,因作表丐还,封为书授府坐,约商人曰:“汝必须于是日到,仍须宴次投之。”商人欣跃而去,至则如其言。府坐得书,惧不敢发,欲匿之,又中使已见,遂因中使回附奏,自是得移光州。其表云:“虽迁陵之罪大,应立主之功多。”

黄鲁直得洪州解头,赴省试,公与乔希圣数人待榜,相传鲁直为省元,同舍置酒。有仆自门被发大呼而入,举三指,问之,乃公与同舍三人,鲁直不与。坐上数人皆散去,至有流涕者,鲁直饮酒自若,饮酒罢,与公同看榜,不少见于颜色。公尝为其妇翁孙莘老言,甚重之。后妻死,作发愿文,绝嗜欲,不御酒肉,至黔州命下,亦不少动。公在归州日,见其容貌愈光泽。留县所累年,有见者无异仕官。时议者疑鲁直其德性殆夙成,非学而能之。

予尝小酿,公闻而见访,后度酿熟,以诗见索,云:稍觉香薰鼻,还思酒入唇。盈缸止三斗,可拨瓮头春。予因和云:紫貂寒拥鼻,绿蚁细侵唇。莲烛当时事,壶头此日春。

公问:“自昔贬官至汀者为谁?”予对:“《图经》不载,按《唐史》,苏弁自户部侍郎以腐粟贬司户,蒋防自翰林学士贬刺史,裴胄自宣州刺史贬司马,张又新自行军司马贬刺史。”

何殿直,黥卒也,善行天心正法,子由妇遇祟二年。何治之,初见四鬼环守,后止见一,何更造天狱,筑坛追捕,鞭笞之声闻于外。是夜妇如醉而醒者,家人询二年之病,皆不记,但如梦中耳。公先娶抚州吴氏,因言:“吴氏有女,为祟所苦,得洪州道士治之而愈。道士埋符庙下,一夕,庙屋尽圮,至今修而复坏者数四。其术秘不传世。”

安南不灭,议者归咎王荆公进郭逵而退李宪,荆公笑曰:“使逵无功胜宪有功,使官者得志,吾属异日受祸矣。”他日,有朝士在中书称李宪字,荆公厉声叱之曰:“是何人?”即出为监当。

宋宣献家藏书过秘府,章献明肃太后称制,未有故实,于其家讨论,尽得之。

王青未遇时,贫甚,有人告曰:“何不卖脂灰?令人家补璺器。”青如其言,家赀遂丰。是时京师无人卖此,今则多矣,盖自青始也。公见高士英说:“少时见青监仓门时,有一朝士在坐,求青相,青云:‘眼昏看人不中。’朝士曰:‘某不远千里而来,幸无辞也。’青曰:‘无所讳,则言官人山林中有冤气,所以平生坎坷,守官多事,不冲替即差替也。’朝士愕然曰:‘某五岁时,所生母死于江行,父遽焚于水滨,即解舟而去,后求骨,已亡矣,无一日不恨。’青曰:‘如此,不须问相也。’”

元初,吕申公欲以张问为给事中,张老甚,外议忄匈々。公上言:“朝廷欲用老成者,谓其有成人之德,岂特苍头白发而已乎?”人有谗于申公。申公以皓首,又弟公绩,除庆帅,辞疾不行,请宫观,即以秘书少监领真祠,公言:“近尝有某官亦如此请者,因得罪,不宜以宰相弟遂挠法。”申公不悦,出公知济州。

胡兢除监察御史,公连章言:“禁中何以知此人姓名?且未尝有大臣论荐及有投献文字。”坚执不下,引“观近臣以其所为主,观远臣以其所主,孔子主痈疽诗人瘠环。”又:“主上春秋鼎盛,太皇太后帘帏深密,正当防窃美之人。”盖指陈衍也。其命遂寝(今按家集所载,乃裴纶非胡兢)。

凡称臣寮上言,即御史所陈,旧日皆书御史姓名,至仁宗朝因事罢之。

蒲恭敏宗孟知郓州日,有盗黄麻胡者,劫良民使自掘地,倒埋之,观其足动,以为戏乐。恭敏获其党,先剔去足筋,然后置于法。先是寇依梁山泺,县官有用长梯窥蒲苇间者,恭敏下令,禁毋得乘小舟出入泺中,贼既绝食,遂散去。公为宪日,一倚恭敏,凡获盗,即日辇金至市中行赏,以故人人用力,斩捕略尽。

闽中唯建、剑、汀、邵武四处杀子,士大夫家亦然。章郇公,建州人,生时家妪将不举,凡灭烛而复明者三,有呼于梁者曰相公,家人惧甚,遽收养之。

蓝大卿丞知吉州日,朝廷议行新法,自念年老,乞致仕。忽有相手纹者,曰:“大卿正做官,何故要闲?”蓝惊曰:“吾虽有意而未发言,何以知之?”相者曰:“只为手中一道纹分明。”蓝之子方病,观其手曰:“有两横纹相侵,则不可救。”已而纹侵,果卒。

海陵徐神翁,居天庆观,公为佥判,任满别之,神翁无他语,但言做官时着绯。后公入京,授乌墩镇,至润寻医,六年授常山抚勾,未至,覃恩赐五品服,遂入台。自海陵至此五年,方莅事,应神翁之说。又,王和甫乞字,书一讳,乃授益州。益,其父名也。开宝试院火,泰州举人赴试求字,皆从火傍。徐王病,遣中使设斋求字,中使去,得一蚀字,盖王以久不食,至明年三月一日日蚀,是日忽索粥,自是病愈。庄公岳为湖北漕,得冥字,未几卒。和甫又尝得三山字,后提举嵩山崇福宫。公未贵时,遣人求字,得乙未上地四字,后乙亥年责归州,郡之公字向未也。昔有监观道士,每岁见有一人至观,引神翁于三清像后,闭门终日而去,疑受道之异人也。

许景山逖知维扬以卒,子子春既除服,往旧治,将丐府公理遗表事。时王丞相随为郡,子春以封状见之。谒通判,拒不见,子春大怒,拂衣去。而丞相闻之曰:“前日一封状甚谨,况其气节如此。”因立奏遗表,遂授太庙斋郎,时年已四十。终天章阁待制。

琼崖四州在海岛上,中有黎戎国,其族散处,无酋长,多沉香药货。余靖知桂州时,吴蒙为司户,管内机宜文字,以卒五百安抚黎戎。蒙谓此不足以立功。既深入其地,反为掩杀,蒙下马请降。戎得蒙,待之甚厚,以女妻之。而蒙有子在琼州,令以银五十星造两瓶赎之,戎得瓶,甚喜,遂放蒙还。岛上水出,黎戎饮,四州人少忤其意,即毒其上流,故鲜能入其巢穴。国初时有一节度使,忘其名,姓王,不悦于赵普,因使讨之。王有知术,使士卒以铁底为袜,入其地,多使斩馘,至今国中一石,戎过之必惧而再拜,相传王节度曾坐其上。蒙即荆公夫人之叔父,公先妻吴与荆公夫人同母,亲见蒙说如此。公再娶周,即春卿家,有贤行。

张舜民芸叟从军,高遵裕有诗曰:白骨似沙沙似雪,劝君莫上望乡台。神庙见诗,责郴州税。郴多碧莲,根大如碗,张尝以墨印于诗藁上,以诧比人也。

绍圣初,复用元丰旧人吕吉甫起知金陵。公责归州,过之,燕劳甚厚,回谒于清凉寺,问:“曾上荆公坟否?”公言:“不曾到,但妻母坟近,一省之。”盖是时士大夫上荆公冢者无虚日,吕因是问之。

巫山神女庙,其像坐帐中,秘不可观。冯沆学士之幼子,美秀如玉,年十五随沆知夔州,日戏于郡圃,必拍手呼鹿,鹿至,则骑之,人已为异。后改蜀郡,过巫山庙,其子辄褰帷,见神女目动,归时头痛,疾三日而卒。

公言:“近岁乘舆唐突者,多为卫士殴伤,宜造一木匣,如匦状,随驾而行,以御史一员掌之,庶使冤抑可伸,而良民无殴伤之害。”

晁尧民端仁尝得冷疾,无药可治,推日中炙背,遂愈。

范峒善风鉴,公为中书舍人时,峒曰:“凡坐狨毛要如半睡者,公在马上精神太炫,恐不久居此。”未几果出知南京。

公昔与杜挺之、梅圣俞同舟逆汴,见圣俞吟诗,日成一篇,众莫能和,因密伺圣俞如何作诗。盖寝食游观未尝不吟讽思索也。时时于坐上忽引去,奋笔书一小纸,内袋中,同舟切取而观,皆诗句也,或半联,或一字,他日作诗,有可用者入之。有云:作诗无古今,惟造平淡难。乃袋中所书也。

徐君平,金陵人,亲见荆公病革时,独与一医者对床而寝,荆公矍然起云:“适梦与王禹玉露髻不巾,同立一坛上。”已而遂薨。此可怪也。

杜常及第时,在期集处为公言:“先梦已及第,犹着白衣见主上,被发。常在众中,骑马意欲先行,为前三人拥而不得进。又过一大涧,几堕,后得一人,状貌甚伟,扶掖而过,果第四人及第,则前有三人之应也;后一人乃沈季长,正如梦中所见;时在谅暗中,即被发之应也。”

侬智高反时,官军屡败。孙沔、余靖军行不整,所过残掠。狄青为帅,有妇人卖蔬于道,一卒倍取,青拽卒马前斩之。至广,召诸将,责陈晓(犯英庙御名)违节制,斥起大门外,已罗酒炙,遂斩之,孙余坐上股栗。自是军声大振,秋毫无犯,遂破贼焉。

杜镐龙图,江南名士,植之祖也。初登第时,将试之前夕,寤而烛之,见大鼠衔卷于前,视之乃《孝经正义》。明日,果于正义中出题三道。

俞次尚与其妻素达理性,次尚病,呼其妻曰:“我将死。”时次尚二子在外,妻曰:“我欲先死,君俟诸子至未晚也。”其妻奄然而化,次尚为文志其墓。已而诸子至,明日告曰:“吾亦行矣。”即薰沐趺坐而化,孙莘老尝表其墓。次尚官至屯田郎,湖州人,字退翁云。

燕达为儿时,卖鸭卵,严法华取其卵悉啖之,既而抚其背曰:“惜取身,他日一个节度使。”

契丹犯澶渊,奏至,寇准适在病告,上遣数辈召与计事,准辞疾,复遣卫士舁病而入,亦不至。明日,准入对,上引视二图,一江南,一蜀中也。准曰:“江南必王钦若,蜀中必陈尧咨也。二人以其乡里皆亡国,诏不可,固请銮舆亲征。”即出怀中所拟将校姓名,凡数百人。诏敕皆具天戈,即日言迈,遂平大寇,准之力也。

马亮善相人,为夔路监司日,吕文靖父为州职官,一见文靖,即许以女嫁之。其妻怒曰:“君尝以此女为国夫人,何为与选人子?”亮曰:“此所以为国夫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