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亮灯

秋天的原野上，成熟了的庄稼已被割倒，大地上堆满了丰收的五谷。色彩浓重的秋天景色，斑斓璀璨，金光耀眼；馋人的五谷香味，随风荡漾。天真活泼的孩子们，欢天喜地地跟在大车后边，往场院上抢运着珍珠般的粮食。

躲在洞穴的老田鼠，正在贼头贼脑地察看着动静。对田里那些堆积如山的新粮，它早已垂涎欲滴，打起了偷窃的坏主意。它马上就要领着它的孩子们下手干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起初，老田鼠以为自己是趁着夜间人不知鬼不晓的时候干坏事儿，觉得它的所作所为不会被谁发现，所以，它们到地里偷起粮食来，如入无从之境。但是，它们那鬼鬼祟祟的行为，终究没有逃脱猫头鹰的明亮眼睛。

时间已近深秋，茂密的丛林已经由绿色变作了浅黄和淡红色。因为树叶还没有脱落，躲在这片丛林里的猫头鹰们，还可以巧妙地藏身。它们随时都可以观察到老田鼠的动向。

住在丛林里的猫头鹰们恨透了这些不劳而获的小偷儿，都决心要帮助农民除掉这群坏蛋。所以，老田鼠一向把猫头鹰视为天敌。它们到处给猫头鹰散布流言蜚语，老是把它们叫做不祥之鸟。

可是，护秋老人和孩子们，对猫头鹰却十分喜爱。不要说身经百战的老猫头鹰捕捉田鼠的本领特别高强，就连刚出飞的小猫头鹰，一夜之间也能捕杀三、四只田鼠。据说，一只猫头鹰一年时间可以捕捉五、六百只田鼠。护秋老人曾经统计过，一只猫头鹰每年能够为农民保护上千斤粮食。这样，人们都把猫头鹰当做朋友，称它们为捕鼠能手。又因为孩子们特别喜欢猫头鹰那双在夜间能够大放光明的眼睛，所以都管这眼睛叫做亮灯，叫来叫去，孩子们就干脆把那只有一双大眼睛的小猫头鹰，叫做“小亮灯”了。

这一天夜里，听说老田鼠们又要下手糟蹋粮食，猫头鹰家庭马上召开紧急会议，研究消灭老田鼠的作战计划。你看，它们个个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就连那些刚出飞不久的小亮灯们，也都跃跃欲试，都要参加这场捕捉田鼠的战斗哩。

猫头鹰家族的紧急会议，已经开到了深夜。可是，它们并不感疲倦，相反，个个都睁大了眼睛，越发精神起来。它们马上就要列队出发，到堆满庄稼的田野上去为民除害，它们的心里该多高兴啊！

那只大眼睛的，叫小亮灯的小猫头鹰，早有些不耐烦了。它已经练好了硬翅膀，磨快了尖铁爪，它恨不得马上飞出丛林，抢先逮回几只老田鼠，那该多痛快、多光彩呀！它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溜出了会场，飞出了丛林，只身飞到了老田鼠的洞门口。它神气活现地站在那儿，大声叫号说：“老田鼠，你听着！我是小亮灯！你们不要欺负我年纪小，我的本领可无比高强。不信你就爬出来。，咱们较量较量！”

正要领着它的孩子们到田野去偷粮食的老田鼠，支棱着耳朵听了一阵儿，听清了这是小猫头鹰在喊话。它心里明白，要在这个时候出洞，准都没命。它严厉地警告它的孩子们，暂时不出去活动，让它们躲在洞里，听候发落。没有它的命令，谁都不许擅自行动。一会儿，它眨巴了一下瞎眼睛，忽然想到了其他鼠洞的难兄难弟，就立刻给它们打起了电话，告诉它们说：“各位鼠兄鼠弟！请你们注意！猫头鹰已经飞出了丛林，你们千万不要出洞！千万不要出洞！”

小亮灯的明亮眼睛，像两支探照灯一样，照亮了广阔的田野，它连个老田鼠的影子出没有发现。大地一片静悄悄。不过，农民的粮食却一粒也没有受到损失。它高高兴兴飞回了丛林，向老亮灯报告说：“老田鼠这帮大坏蛋，全都叫我给吓得跑回洞里去了。它们再也不敢出来偷粮食了。”

老猫头鹰睁大了它的眼睛，向林边的田野看了看，情况完全清楚了。但是，它没有责备小亮灯，它非常理解小亮灯的心情，它知道这个小家伙平时就有一种急于求成、好显示自己的毛病。它严肃地对小亮灯说：“傻孩子，你今天可闯了大祸！你的行动暴露了咱们的军事秘密，打乱了全家族的作战计划！”

这下子可把小亮灯急坏了。它原来以为自己的主动精神和勇敢行为，一定能受到全家族的赞扬，没想到它却给集体带来了麻烦。这时，它满脸冒汗，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充满了晶莹的泪水。它羞得差点哭出声来。

老猫头鹰贴着它的小脸蛋儿，安慰它说：“好孩子，不要难过。你这是头一次单独出去作战，难免受到一点挫折，可不能灰心啊！”见小亮灯不哭了，老猫头鹰又耐心地告诉他说：“你现在就应该去向护秋老人求教，它会教给你捕捉老田鼠的办法的。好孩子，这次还让你单独出去，我们在家等待你的好消息。”

提起护秋老人，小亮灯并不陌生。它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对它的英雄事迹还是非常熟悉的。它不止一次地听老猫头鹰说过，这位老人捕捉田鼠的技术，已经纯熟地手到必擒的程度。听说有一天下午，老人家在一片花生地旁，只用了两、三小时，就挖开了十几个大鼠洞，活活捉住了四、五十只老田鼠，而且从这些鼠洞里收回了被它们揄去的四、五十斤上等花生。护秋老人还善于模仿老鼠的叫声，他知道母鼠唤子是吱吱叫，公鼠唤母鼠是咯咯声。他经常在深夜里模仿田鼠的叫声，洞里的老田鼠听了，马上就跑了出来，等它们的尾巴完全出洞了，护秋老人就像猫那样，猛扑上去，把老田鼠抓到手了。还有一次在家里，老人家听梁上有两只老鼠打架，他就模仿老猫的叫声，这下子可把房梁上的老鼠吓坏了，它俩一着慌，就从梁柁上跌了下来，摔了个半死。这时，老人家赶上去，很容易把它们消灭了。

小亮灯在这里的土岗上发现了一堆熊熊的篝火。在篝火旁，它清楚地看到有一位银须飘飘、红光满面的老人。这时，小亮灯张开了翅膀，飞到老人眼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客气地招呼道：

“您好啊！老爷爷！我是小亮灯是来向您学艺的。”

护秋老人早已发现了两盏小灯在他的眼前晃动，这时，他见一只小猫头鹰飞到他的眼前，在跟他说话，老人家也喜悦地喊了起来：“啊！小亮灯，你来得好啊！我正要找你问一问，今晚大地上怎么连老田鼠的影子也找不到了？是让你们给捕杀光了，还是被你们吓得不敢出洞了？”

“老爷爷，你快别说了！这都怪我好表现自己，暴露了军事秘密，才使这些狡猾的老田鼠缩在洞里不出来了！”小亮灯惭愧地对老人家说：“我现在就是来向您学艺的，请您快点把招呼老鼠出洞的办法告诉我吧！”

护秋老人看这孩子急得直跺脚，知道它是实心实意来学艺，就先让它冷静下来，然后耐心细致地向它传授了招呼老田鼠出洞的技艺。小亮灯转动着它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专心致志地听着老人的讲解，它要把护秋老人讲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过一会儿，好去找老田鼠算账！

小亮灯离开了护秋老人，来到老田鼠的洞门口，学着老鼠的腔调喊了起来：“老田鼠，我是隔壁老鼠家的小二！你们听出来了吧？我亲眼看到丛林的猫头鹰都飞到南山上去了，快出来偷粮食吧！”

等了一会儿，见老田鼠还不出洞，小亮灯又按着护秋老人教给它的办法，学起小田鼠的叫声，说：“怎么的啦？你们为什么还不快点出洞啊？时间长了，猫头鹰们该回来了。不然就让鼠老大先出来看看。这样总该行了吧？”

可是，当鼠老大刚一爬出洞门，一下子就被小亮灯的利爪给紧紧抓住了。然后命令它快向洞里喊话，叫出洞里的鼠老二。就这样，鼠老大叫出了鼠老二，鼠老二叫出了鼠老三，鼠老三叫出了鼠老四，鼠老四叫出了鼠老五，鼠老五叫出了鼠老六……不过，在它们叫出一只只田鼠之后，都一一被小亮灯咬死了。只有狡猾的老田鼠终不肯出洞，它在洞中斜愣着眼睛琢磨着，我的孩子一个一个地被喊出去，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给我偷回一粒粮食？糟糕了，它们大概叫人家骗出去，被活活地给弄死了吧？怪不得听它的小儿子鼠老六喊它出洞的时候，声音仿佛隐约地夹杂着凄凉的调子，它这时说啥也不敢出洞了。

鼠老六喊了半天，也没有把老田鼠喊出来，小亮灯知道这个老家伙是轻易不会出洞了。于是，它干脆把鼠老六也干掉了。

当老亮灯带领着猫头鹰群，从丛林里飞出来的时候，看到小亮灯一连捕杀了六只田鼠，都高兴地飞过来向它祝贺，大家都夸奖这个小家伙，这一仗打得漂亮，干得出色。这时，小亮灯却红着脸说：“这都是护秋老人教给我的……”

老亮灯用爱抚的眼光看着小亮灯，兴奋地说：“因为你学会了杀敌本领，才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这时，老猫头鹰站在高处，对大家说：“今天，咱们就要用小亮灯学来的办法，到各个鼠洞去，把它们引诱出来，将它们一扫而光！”然后，猫头鹰们就向四处散去，各自执行任务去了。

小亮灯没有逮住老田鼠，很不甘心。它恳求老猫头鹰准许它继续坚守在原来的岗位，它还要捕捉住这个狡猾的老田鼠。老猫头鹰答应了它的要求，又给小家伙出了不少好主意，就张开翅膀飞向田野，去检查猫头鹰的工作去了。

小亮灯又找到了护秋老人，它向老人家报告了刚才的工作情况。护秋老人对小亮灯取得的成绩挺满意。为了逮住老田鼠，护秋老人亲自到河边挑来了一担水，又向小亮灯传授了用水灌老鼠的方法。但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狡猾的老田鼠，一发现水流进洞里，就慌忙地找到另一个洞口（气眼）跑掉了。

一担水快要灌完了，也没看到老田鼠从洞里爬出来，护秋老人忽然想到，方才忘记去堵气眼了，结果，白白让这只贼老鼠逃走了。

一时幸免于难的老田鼠完全清楚，它的孩子们已经没有活着的了。它心中对小猫头鹰充满仇恨。它恨不得马上找到这个小猫头鹰算账，它要报这个杀子之仇！但是，它又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过猫头鹰。它忽然想到要到山里去搬兵请将，让它们前来助战，以解它的心头之恨。

老田鼠连滚带爬地来到了山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找到一员“大将”。正在它丢魂落魄地往回走的时候，山坳里突然钻出来一只红头发、红眼睛、红身子、红尾巴的母狐狸。老田鼠遇上了这个老朋友，好像见到八辈子老姑舅亲一样热乎，肉麻地阿谀红尾狐狸说：“你这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啊！我可把你找到了！你知道，我的六个儿子全让猫头鹰这些不祥之鸟给残害死了，你可得给我作主，替我报仇啊！”说着，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了起来。

红尾狐狸见老田鼠这样抬举它，一下子神气起来。其实，红尾狐狸在品行上，跟老鼠差不多，平时尽干些偷鸡摸鸭子的勾当，因此，它们是一对好朋友。对老田鼠的恳求，它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了。它说：“田鼠老哥！请你不要伤心，别说它1只小猫头鹰，就是100只大鹏鸟，它们见到我，也都得吓得屁滚尿流！凭着咱们的老交情，这个忙我说啥也得帮！”

老田鼠有了复仇的希望，几乎忘记了亡子之愁，它乐颠颠地领着红尾狐狸从山里奔了回来。有了红尾狐狸壮胆，老田鼠显得格外神气，它步步逼近了小亮灯，凶相毕露。你看它瞪着眼，龇着牙，披散着尾巴，怪声怪气地号叫起来：“小猫头鹰！你小子还不赶快找来你的老子，一起乖乖前来送死！”

“你好大的口气！”小亮灯看到老田鼠已经来到跟前，不觉心中暗喜。但是，它为了十拿九稳地擒住这个一贯糟蹋庄稼、传染瘟疫的大坏蛋，心里挺沉着，它甚至装出一副有些害怕的样子来。

“混账的小猫头鹰，难道你连我这个赫赫有名的祖奶奶都不认识吗？还不痛痛快快上前来请罪！你等着！我这回绝不能让你好死！”

听了红尾狐狸的叫喊，老田鼠好像又找了一针强心剂，浑身又上来一股邪劲儿，它一下蹿到小亮灯的眼前，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起来。

小亮灯已经忍无可忍了。它睁大了电灯似的大眼睛，向前扑了过去，一口咬住了老田鼠的喉咙，使它再也叫不出声来。然后，它趁着红尾狐狸仰面朝天夸奖老田鼠有胆量，梗着脖子孤芳自赏的时候，用两只利爪紧紧地夹住了老田鼠，腾空而起，向远处护秋老人升起的熊熊篝火奔去。

原来，护秋老人早已用粪筐把那些被捕杀的田鼠一个一个地拣了起来，扔到火堆里，让这帮恶贯满盈的家伙统统化为灰烬。

这时候，红尾狐狸才发现，老田鼠正在火海里拼命号叫，它本想冲上前去把老朋友从火堆中抢救回来。但是，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是绝对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当儿戏的。它转过身去，想要悄悄地溜走。然而，狐狸再狡猾，怎么能逃脱掉护秋老人的明亮眼睛？老人用柴刀把老田鼠打入火底，又灵巧地端起了猎枪，“砰”地一声，打中了这条红尾狐狸的脑门儿……

这时，黎明的曙光已经洒满大地。村里的孩子们又都跟在大人们赶着的大车后边，往回抢运珍珠般的粮食。劳动了一夜的小亮灯和猫头鹰群，欢快地飞入了深秋的丛林。